朱梅才放心来:“殿下说的极是!是奴婢太紧张了!奴婢知罪,害殿下虚惊一场。”
“关心侧乱,这也不怪你。对了,你认识‘宣政殿’的女官?”
“回殿下,‘宣政殿’的御前奉茶女官言儿是奴婢的同乡,朵儿姑娘以往也常常召见她。”朵儿常常召见皇帝的近身女官?她是为了他吗?雪雁心里默默,情为何物?朵儿本就不应卷进这一场宫廷斗争的!
雪雁随手拨下头上的一支赤金嵌蓝宝石的珠钗递与朱梅:“这个赏你了。以后多往‘宣政殿’找言儿叙叙旧,懂么?”
朱梅接过珠钗,心领神会:“谢殿下赏赐!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正说着,外殿的侍女掀帘而入:“殿下,长乐公主来了。”
侍女话音刚落下,长乐已一阵风似的吹了进来。雪雁自知长乐此行的目的,遂举目向朱梅:“你们都退下吧。”
“是,殿下。奴婢们告退!”朱梅领着众人出了内殿。
雪雁才向长乐道:“母后准了?”
长乐晃了晃手中的出宫令,难掩欣喜之色:“准了!我可磨了半日,她才允准的。”
雪雁笑道:“你是怎么求的母后?”
“我说要与姐姐到‘西宁寺’为国祈福。母后说近来宫中发生了太多的事,难得我有这份心,也就准了。还说,还说……”
“母后到底还说了什么?要你吞吞吐吐的。”
长乐不好意思的笑笑:“母后说我这匹小野马,由姐姐这根缰绳拴着,也不至于闯祸。”
长乐一身盛装,哪有半点礼佛的样子呢!这长孙皇后也是够宠她的。遂笑道:“一匹好美的小野马!”
长乐往偏榻上一坐,随手拿了块小点心丢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姐姐还等什么?快随我出宫去吧!我答应了母后,天黑之前要回宫的。”
“好吧!”雪雁移步至妆台,打开妆匣子取了那枚玉蝴蝶簪子簪在头上,又取了件浅色大氅披上,才向外行去:“走吧。”
长乐急急起身,跟在雪雁身后。两人只带了贴身宫女便出了宫。
坐在马车上,行了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尚书府。马夫在外恭声道:“两位殿下,尚书府到了。”
长乐一路上都执着雪雁的手,平日里吱吱喳喳的的长乐却是一路安静得很,雪雁看得出她是紧张呢!看来这小妮子可真是动了真情!
她拉着长乐的手欲下车:“妹妹,尚书府到了。”
长乐却一动未动,只用一双盛满犹豫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雪雁:“姐姐,要不,咱们回去吧?”
她疑惑:“来时还欢天喜地的,你这是怎么了?”
长乐摇了摇她的衣袖:“姐姐,我怕。”
“怕什么?”
“怕他……怕他把我轰回去,像上次一样……”雪雁心一紧:“上次?”
长乐忙道:“没什么,就是怕面对他。”
雪雁安抚她道:“别怕,你是君,他是臣,他怎么会把你轰回去呢?”
长乐叹气道:“我还宁愿他气恼的把我轰走,总好过每次见了我,都像见了父皇似的,客客气气的。我就是愿意他把我当平常女子对待,怒时就骂我几句,喜时就对我笑一下。可他……”
雪雁拍她的脸,笑道:“都来到府门口了,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回去?以后可难有这机会了。”
长乐闻言,想了想,终移动了身子,随雪雁下车:“好,我进府。”
下了马车,雪雁从头上取下那只蝴蝶簪子,递与长乐道:“你把这个给府上的管家,他一定会见你的。”长乐拉着雪雁的手紧了紧:“姐姐不陪妹妹进去吗?”
雪雁放开她的手,含笑道:“姐姐就不陪你进去了,你忘了自已是来干什么的了吗?难道姐姐贴身陪着你,你不嫌姐姐碍着你们么?”
“那姐姐……”
雪雁伸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姐姐先回宫了,姐姐在宫里等你的好消息。”
长乐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好吧。”
转首对一旁的侍女道:“翠儿,我们进去吧。”
雪雁立在原地,目送长乐进了府,又看着那扇金漆朱红的大门合上,才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淡淡的对身边的朱梅说:“咱们回宫吧!”
朱梅应了声“是”便小心的扶着她上了马车。
用完晚膳,雪雁坐在古琴前,指尖抚过琴面上那个用剑尖镌刻上去的小小的“雁”字。思绪又回到八岁那年,他在开满桅子花的树下练剑,她初得此琴,喜爱得不行。小小的她拼尽全力把琴抱到他身旁,嚷着要他为她在琴上刻字。他拗不过她的一脸固执,只好用剑尖为她刻了个小楷体的“雁”字。
刻完了,哄她道:“雁儿乖,先去练琴,政哥哥待会练完剑便找你玩去。”
可她只是移至一旁,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一招一式,待他练完剑了,她就巴巴的跑过来,满脸天真的对他说:“政哥哥,你的剑舞得真好!雁儿长大了就做你的新娘,可好?”
他失笑:“为何要做我的新娘?”
她想了又想,一本正经的说:“因为你的剑舞得好,跟着你以后就不怕被人欺负了!”他哭笑不得。
又八年过去了,她至今还记得他那个哭笑不得的神情。那时的他,大约也就十二三岁吧?
失神神间,外殿传来朱梅急促的声音:“殿下,殿下您慢点。”
声音渐近,却是长乐冲了进来,一张脸全花了,显然是刚哭过。朱梅低头跟在她身后,也进了来,担忧的看了雪雁一眼:“殿下。”
雪雁向朱梅打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没有本宫的宣诏,谁也不能进来。”
朱梅轻轻应了声“是”便急急退了下去。
长乐一见雪雁便扑上来,搂住她不放,抽泣道:“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对我不屑一顾?”
雪雁无奈的在心内低低的叹息着,用手慢慢的抚了抚长乐的背,待她的情绪平伏下来了,再含笑道:“好了,别哭了,看你弄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长乐还是哭:“他……他怎么会这般无情呢?我堂堂一国公主,不惜纡尊降贵的……我究竟哪点配不上他了?”
雪雁心内酸痛不已,却只能安抚她说:“不是妹妹配不上他,实在是他没这个福份罢了。妹妹别伤心了,坐下来,好好跟姐姐说说。”
说着抽出帕子给她拭泪:“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长乐才勉强止住了哭声,离开了她的肩头,坐在偏榻上红着一双泪眼说:“姐姐,我还是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