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如土色,皆叩头如蒜求道:“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
李明更急了:“母妃……”
杨氏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殿下,你还要为她们求情么?再求,她们可真的没命了。”
李明一双泪眼渐次暗淡了下去:“儿臣代她们谢恩了!”
杨氏轻笑着扶起李明道:“这才是本宫的儿子,对奴婢们,就不能心慈手软,以免他日伺机欺上瞒下。”
李明低着头道:“母妃的教诲,儿臣记住了。”
一众宫人早被赶来的慎刑司内执法的人带走了,求饶饮泣声被拂过的风声所掩,再听不到。五月的天气本还是见温热潮湿的居多,朵儿的心却如履上寒冬的冰雪,寒彻透骨。杨氏话中有话,杀鸡儆猴,她岂会不懂。
她竟然连自已的儿子也要调教若此!杨氏是唯一知道她身世的人,却秘而不宣。难道她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已吗?朵儿愣看着杨氏带着李明越行越远,半响,还是忍不住拉起长乐的手道:“走,咱们去瞧瞧。”
长乐却一动不动,忿然道:“这个杨氏从不把母后放在眼内,母后对她百般隐忍,那是母后宽厚不与她计较,这回要是扰了母后礼佛,管她是谁,母后也是断然不会放过的!尊如父皇,母后礼佛时也是不敢轻易打扰的。这杨氏的好日子可要到头了!”
朵儿道:“杨氏也就罢了,难道连小皇弟也不管了吗?”
长乐想了想,才咬唇道:“走吧。”
一行穿花拂柳,抵达“三清殿”前。
远远便见贤妃步辇仪仗在前,正牵着李明的小手指挥着瓦顶的人。朵儿目光所及处,那跃上瓦顶的不是贤妃宫内的侍卫首领单仁涛,又是谁?只见那风筝正稳稳的挂在瓦顶的飞上,单仁涛正小心翼翼的越过瓦梁,想要抵到那飞檐上去,无奈瓦梁渐窄,他踮着脚尖伸出手去努力了好几回,也未能够着。还有一回差点从顶上捽下,他只好飞身跃下。
单仁涛跪到杨氏脚下,低头拱手道:“娘娘,恕卑职无能。”
李明眼巴巴的望着那飞檐上的风筝,问道:“母妃,是否我的风筝无法捡回了?”
杨氏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单仁涛,懊恼道:“你不是自诩轻功了得吗?怎么一个瓦顶就把你难住了?还是一宫的侍卫首领呢!看来是本宫太抬举你了!”
单仁涛面带愧色道:“风筝所在的位置特殊,难于触及。要把它拿下来,除非……”
杨氏不耐烦道:“没用的东西!说句话也吞吞吐吐的,除非什么?还不快说!”
杨氏的声线本就尖锐,情急之下的声调更是几丈内都清晰可闻。站在几丈外的朵儿心想,长孙皇后要是真在殿内礼佛的话,应已有所闻了。
单仁涛急急回道:“除非让兵部搬来攻城的天梯,方可触及。”
杨氏闻言斥道:“你这不是等于白说吗?攻城天梯岂可轻易搬出?”杨氏此言刚落,面上的神色一转,仿佛下了重大的决心一样,从腰上扯下内宫令牌,递给单仁涛道:“去,命兵部侍郞,着人快快搬来天梯,本宫用完立时归还。”
单仁涛迟疑着接过宫令,拱手道:“娘娘,不是卑职存心抗旨,实在是……”
杨氏一甩袖子,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本宫会一力承担,决不连累于你。”
朵儿正在一旁暗暗着急,长乐已经快言出了口:“天梯一出,便意味着战火连绵,现今是太平盛世,却有人为捡个风筝动用攻城天梯,看样子可不是活腻了?看这回母后还如何容她,哼!”
朵儿正要开口,却见一袭湖兰素衣,不施粉黛的长孙皇后从殿内,扶着冷霜的手轻盈而出,魏王李泰,吴王李恪尾随其后。朵儿来不及细想,赶忙拉上长乐快步上前去请安。立在长孙皇后的李泰淡淡扫了她一眼,眼内平静无波。
素妆的长孙皇后棱角分明,杨手示意她们平身。而后转首看向杨氏,清丽雅致的脸隐隐牵出一丝愠色,却脸带笑意道:“妹妹这是要来陪姐姐礼佛么?妹妹可是从不踏足这‘三清殿’的,今儿倒是稀客。”
一干人跪了满地,杨氏见长孙皇后步出,先是错愕,一瞬后还是俯下身去行礼如仪:“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惊了凤驾,还望皇后娘娘恕臣妾死罪。”神色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骄矜。
长孙皇后一双凤眸睨着拘着礼的杨氏,刚要示意她平身,却看见一众侍卫抬着几丈高的云梯匆匆而至,黛色的眉一下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领头的的侍卫单仁涛向地上匆匆跪了下去:“未将见过皇后娘娘!”
话音刚落,一旁的吴王李恪一步上前来,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攻城的云梯竟然搬到皇后娘娘的佛堂来了!怎么?要造反么?”
单仁涛伏在地上,叩头道:“皇后娘娘恕罪!吴王殿下恕罪……”未了,把事情的始未说了一遍。
长孙皇后听毕,脸色转了几转后,语含凌厉道:“贤妃杨氏,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贤妃自是意外,连她身边的宫人也不知所措起来。在这大明宫,谁都知道长孙皇后宽和仁厚,对这位宠冠后宫的杨氏更是处处隐忍宽容。这样的疾言厉色何曾见过?杨氏却一下站直了身子,不紧不慢道:“臣妾只是不想费了明儿对皇上一番心意罢了。难道明儿对皇上的一片孝心也有错么?”
“明儿对一片孝心纵然难能可贵。”长孙皇后淡淡一笑:“妹妹进宫多久了?”
杨氏一愣,犹不解其意,只好回道:“臣妾进宫少说也有十年了。”
“十年?”长孙皇后还是轻笑着:“妹妹进宫十余年,竟不曾知道本宫曾颁下的严旨?扰了本宫佛堂者将以大不敬之罪惩处?竟以为这十丈云梯是用来捡风筝用的?”
杨氏的脸一阵青白交替,默声不语。
长孙皇后看向地上的单仁涛,道:“你曾是一城守将,你来说,私下动用兵部行军用具,该当何罪?”单仁涛葡伏于地,面如死灰,吞吐道:“按律当诛……”
长孙皇后又向跪在一旁的杨氏道:“妹妹你说呢……”
杨氏闻言,面上闪过几许复杂的神情,待调整后再出声时,已是无畏无惧的神态:“一切皆由明儿的风筝而起,要不是明儿对皇上的一片孝心做了这个风筝,也不会有如今的风波,皇后娘娘真要怪罪的话,那么就由我们母子俩一力承担,与他人无关。可臣妾想,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断断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的。”
杨氏说着,看似不经意的瞟了朵儿一眼,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泰,忽带几分冷笑道:“魏王殿下,你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