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梅笑道:“公主糊涂了么?魏王殿下不在宫里,殿下岂是说去便去的?”
朵儿才顿住了脚步,人一下颓了下来。是啊,他是魏王,自然是在宫外的魏王府内休养的,自已怎么出得了这个宫门去呢?遂泄了气,转身回内殿去。
朵儿觉得自已从未如此煎傲过。一肚子的疑问无法释开,又不能在宫里明着去打听他的伤势。正在神伤,便听得绿竹挑帘而入,禀道:“公主,太子殿下到了。”
太子?李承乾无缘无故来她的宫里做什么?想着便急急起身出去相迎:“文成参见皇兄殿下!”
李承乾伸手虚扶了一把,朗声道:“身子不好,不是叫你别多礼的么?”
说着往偏榻一坐,抿了口朱梅奉上的茶,又道:“今儿是来看看你,是否好全了?”
朵儿恭声回道:“劳大皇兄记挂,文成早已好全了。”似乎需要探望的人不是我吧?朵儿想,也不知他有没有去过魏王府。她总是不愿见他们同胞兄弟形同陌路。
于是小心问道:“皇兄可有去过魏王府?三皇兄的箭伤怎么样了?”
李承乾闻言,脸色稍变,冷笑一声,道:“去过一回。上官婉容一直侍候着,三皇弟有美人在侧,相信不日便可以进宫来请安了!”
朵儿轻轻‘哦’了声,便不再作声了。半响,李承乾又说:“你还是多为自已想想吧,父皇,父皇已决定把你许给吐蕃国君了。”说到最后,李承乾的语中竟捎了明显的惘怅意味。
朵儿听着,也不太在意。和亲本是意料中的事,也不太在乎和亲到哪里去。遂只是淡淡的回了声:“谢谢皇兄相告。”
李承乾许是被她事不关已的态度惹急了,恼道:“你知道吐蕃在哪吗?那可是离长安六千五百多里之遥,鸟不下蛋的地方!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在意呢!”
他不说还罢,一说朵儿也来气了:“那我可以怎么样?去求父皇改变心意?或干脆抗旨不遵?抑或像那刺客一样,自行了断?”
本就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也没什么好怨。可此生此世,便要与他无缘了,那双不再寒冷的眸子……
李承乾闻言,面色大变,一时间无言以对。
朵儿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李承乾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才道:“我去找父皇,要和亲,也要挑近点好点的地吧!”说着,人已大步流星的向外行去。
朵儿大惊,这个生性冲动,急燥易怒的家伙,也不想想此去找皇帝的后果。他这个太子恐怕是不想当了。
想着也急急追了出去:“皇兄留步!”
李承乾头也不回:“回头再说。”便不见了踪影。
八月中秋过后,天气已见微凉。可衣衫单薄的朵儿因感念于李承乾的冲动心思,倍觉温暖如春。这个宫里,还是有温情的,不是么?
深秋过后,一晃眼已入冬,万物萧索。
虽宫内都在传言说吐番使臣历经重重考验,皇帝决定许以公主和亲吐蕃,李承乾也曾私下告知过,可两个多月来,圣旨却迟迟未下。
至于魏王李泰,自打他的箭伤痊愈后,每回入宫到长孙皇后宫内请安时遇上她,也只是不经意的向她投以一瞥,却依旧神色清淡。似乎那一日在大帐内他说过的话都是梦一场。都是她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罢了,她何曾入了他的心?毕竟,云泥有别。
更何况,还隔着兄妹情分的这堵墙。
而她,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解,想要向他问个清楚明白。无奈每次她欲寻时机开口,他便避之惟恐不及。
一日,朵儿早起梳洗妆扮后,便往长孙皇后宫里去。一进内殿,便见得太子李承乾,长乐公主,魏王李泰,吴王李恪齐聚一堂。长孙皇后身旁更坐着盛装的上官婉容,两人正相淡甚欢。
朵儿盈盈请了安,便沉默的坐于席上。长孙皇后见朵儿神色有异,便问道:“文成怎么了?平日里也不似这般沉静的,是身子不爽么?”
一旁的长乐也脆声道:“姐姐哪里不舒服?可有传太医瞧瞧?”
朵儿只得牵出一丝笑道:“只是昨夜睡得不好罢了,无碍的。”
“那就好。”长孙皇后笑着拉起上官婉容的手面向众人道:“今儿你们兄妹难得都聚在一起了,我就宣布一个喜讯,让大家子也好乐一乐吧!皇上决意赐婚泰儿与容儿,择日宣旨成亲!”
又对旁边的长乐道:“长乐,以后可要改口叫三皇嫂了。泰儿,你说是不是?”
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终于来了!她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另取他人了!她不禁看向神色淡淡的他:“恭喜皇兄!”他闻言,终于举目看向她。淡然中仿佛捎了丝怒气,可再定眼一看,又什么也没有。
众口一词说着恭喜李泰与上官婉容的话,朵儿也只好离座默默行至他身旁,装作若无其事的含笑道:“文成在此祝愿三皇兄与上官姐姐白首偕老,相亲相爱!”
长孙皇后击掌道:“文成说得好!泰儿,听到了么?你和容儿日后成了亲可要相亲相爱,知道吗?可别辜负了容儿对你的一片心。”
李泰悠然的品着茗,恍若未闻,只是抬头淡淡的睨了朵儿一眼,触到他冰凉目光的刹那,朵儿心内禁不住痛了起来,她何尝愿意说这些违心的话?
李承乾似真似假的朗声笑道:“恭喜三皇弟了!终于等到三皇弟那杯喜酒了!待皇弟洞房花烛那日,为兄定然陪你好好喝上一杯!”
却见李泰慢慢离座而起,看着李承乾冷冷道:“既然皇兄这么高兴,母后还不如也帮皇兄多纳几位侧妃呢!”正中了李承乾的痛处,太子妃的醋劲可谓无人不知,又怎轻易容他纳侧妃呢?
李承乾面上一下挂不住了,叫道:“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没有我这个媒人,你今日能抱得美人归么?”
李泰的目光冷冷从他的面上扫过,转首向长孙皇后跪下去,淡淡道:“母后,恕儿臣不孝,上官小姐虽好,却不是儿臣情之所钟,请母后收回成命!”说罢也不管长孙皇后的反应,径自站了起来,转身出了内殿。
李承乾气极,冲他的背影不满叫道:“瞧,母后,他是越来越放肆了!”
长孙皇后对这个向来特立独行的儿子也是无可奈何,只得重重的叹了口气。朵儿看向上官婉容,不甘,失落,痛愤,难堪的神色一直在上官婉容的面上交替着……
朵儿一面安慰于他的抗拒,一面又忍不住替他惋惜。想着他推却了这桩婚事,定然会触怒上官云,对他可谓百害而无一利。上官云手上握着的可是大唐所有的兵马。如若他取了上官婉容,定然可以把上官云拉拢在侧,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