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布满了那个女人留下的蓝色液体，大厅里也散布着各种破碎的石头碎片、散架的家具，以及激烈打斗留下的各式刀痕，满眼看去，一片狼藉。
江枫跟左青两个人巍巍地在沙发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几个锦衣卫就在他们身边打扫着残局，完全无视他们俩。
“小枫，小青，你们俩跟我过来。”正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外婆拄着拐杖，站立那个古老的挂钟下面，平静地招呼他们过去。江枫此刻觉得平时慈祥、矮小的外婆很伟大，刚才战斗如此激烈，外婆却始终站在挂钟下面，一动不动，他猜那个女人说的建文帝元神，应该就在这个挂钟里。
江枫站起身，拉了左青一把，帮她站起来，刚接触左青手掌的那一刻，他感觉左青的手心全部都是汗，心里不觉好笑，这个姑娘就是爱咋呼，胆子可小了。
“你笑什么，神经啊，这个时候还笑。”看着江枫白痴地一个人呆呆地笑，想起刚才的遭遇，她火气一下又上来了。
“没笑啥，”江枫看着自己老婆这个样子，只好打着马虎眼，迅速收敛起自己的笑容，接着说“外婆叫我们了，赶紧过去吧。”
他们俩跟在外婆后面，缓缓地走到了内厅的卧室。
外婆示意他们俩坐在卧室里木质的老床上，自己坐在靠窗的藤椅上。
没等江枫他俩开口，外婆就率先发话了：“你们是想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吧，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江枫跟左青两个人脑袋点得如同小鸡捣米一样，他们简直太想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了。一连串的疑问在他们脑海里一直萦绕——为什么那个女人要缠着左青，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明朝的锦衣卫，建文帝的元神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平时慈祥的外婆看上去似乎是他们的首领……
正在他们自己不停地在心里发问的时候，外婆开口了：“今天这个女人已经追了我们很多年了，她叫杜月，原本是建文帝手下的侍女，但她心术不正，竟改投燕王朱棣这个贼子手下。因为她对建文帝的习性和样子非常熟悉，燕王派她寻找圣上的踪迹，如果她不能找到圣上，按朱棣的性格，回去她也会是死路一条，所以她拼了命也会追杀圣上的。”
“原来如此，外婆，那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您又是什么身份？”没等江枫发话，左青又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开始问了。
外婆扶了下拐杖上的龙头，接着说：“她应该是尾随你们一起过来的。自从小枫的爸妈去外面读书，这个镇子就再也没人出去过了。”
“哦，我想起来了！”江枫一拍大腿，突然很大声地说道。
“想起什么了！吓我一跳。”左青明显对江枫这种极具戏剧性的表达方式不满。
江枫也没管她，语速飞快地说道：“你不记得啦？我们回来的高铁上，你当时很惊恐地看着车窗，我当时就觉得你是看到那张恐怖的女人脸了，后来从过道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是，是！就是她！就是她！我记得这个脸，”左青几乎叫了起来，不停地用手指比划着，“难怪我在镇上的集市里看着这个女人跟着我，怎么觉得那么发怵！原来是高铁上那个女人！”
“咳，原来是我们把她引过来了，哎，我们太不小心了。”江枫想到是自己的不小心导致外婆他们暴露，觉得很是惭愧。
外婆安抚他们俩道：“小枫、小青，你们俩也不用自责，找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总会找到我们的，这次只是时间提前了一点而已。你们别放在心上。”
江枫下意识地搂了搂左青的肩膀，抚摸了下，突然又想起，外婆怎么会掺和这事，于是不解地问：“外婆，那您怎么又参与了这个事，我小时候印象您从来没出过远门，更不用说今天这种场面了。”
“这件事，说起来很长，”外婆犹豫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说了起来，“我本是明朝太祖皇帝身边锦衣卫指挥使黄将军之后，太祖皇帝赐姓朱。太祖在世时，思忖多年，终于为后世子孙扫除了功高震主的老将，但每每想到分封于各地戍边的亲王，又想到自己的孙子优柔寡断的个性，始终担心各地亲王会叛乱，尤其是拥兵自重，跟自己性情脾气极为相似的燕王。太祖皇帝料到燕王不仅可能不服建文帝，而且具备反叛的实力，奈何念及跟着圣上征战多年，始终没忍心在世时剪掉燕王羽翼，以至于酿成后世的‘靖难之役’。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叛乱，嘱咐我祖辈黄将军秘密训练搜罗天下奇人，组建一支武功超群的卫队，一旦未来建文皇帝无法应付燕王的攻势，可保其性命。”
“那外面那些锦衣卫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人还是鬼啊？”江枫如此问着外婆，因为他确实无法判断了。按他跟左青的学历，在他们的认知里，一直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外面的锦衣卫的出现，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是单纯的“人类”了。
“是的，”外婆很坚定地回答着江枫，“他们确实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个体了。”
这一说，把左青吓得够呛，虽然她心里也早就认为外面这些锦衣卫不可能还是人。
“当年燕王攻破城门之时，京城内已经乱作一团，当时圣上已经打算****以保圣明。黄将军与齐大人拼死护驾，声泪俱下地拉住皇上，求圣上念及太祖皇帝保全龙体，”外婆说到这，已经开始哽咽，停顿了许久，用手帕抹了下眼泪，接着说道，“圣上念及太祖皇帝，接受了他们的建议，随黄将军自太祖皇帝留下的密道遁出皇城。齐大人为了掩护他们出走，并没有跟着一起走，选择留下来跟燕王周旋，尽管他清楚地意识到，按照燕王的行事风格，面对他的将是什么，但他履行了太祖皇帝的嘱托，也不负于圣上。”
“外婆，我记得以前有篇报道说后来并没找到建文帝出逃的密道啊。”江枫想起以前无意中看到的新闻报告。
外婆扭过头看了下卧室的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在卧室外面的院子里，把院子里那棵大桂花树斑驳的树叶映射在房间里，伴随着微风不停地闪动着，像无数个小精灵一样勾起了外婆深深的回忆……
当时，齐大人确定圣上已经走远后，纵火烧了密道所在的宫殿，也就封住了密道的秘密。但想到燕王如果找不到圣上一定会穷追不舍，想****以替圣上，圣上年方26，自己年纪对不上，于是问身边有没人跟圣上年纪、身材相近的青壮年。正在齐大人看着身边的武士魁梧的身材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年纪、身材均与圣上相似的小太监站了起来，畏畏缩缩地问齐大人：“大人……我可替圣上赴死。”
齐大人上下仔细打量了下这个小太监，又快步走到他面前凑近看了看，确实无论从那个角度，都觉得非常像，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以知道要替圣上赴死？”
“大人，我叫小关子，已陪侍圣上多年，只是后来被圣上赐给皇后娘娘，今日在大殿无意听到您自言自语说起无人替代圣上。圣上对我的大恩大德，小关子也无以为报，今日请大人给我个机会，报答圣上恩惠！”小太监此刻在面临生死的时候，反而没有了刚才面对齐大人的胆怯。
“好样的，好样的！不愧为圣上身边的人，”齐大人看着一个小太监竟如此深明大义，不禁老泪纵横，却突然想起问下小太监的家人，不该让忠义之士做不孝之人，于是接着问道，“小关子，你祖籍是哪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我会安排人替你照顾好！”
“多谢大人！我祖籍江西，家里已经无人了，能为圣上赴死，小关子已经很感激了。大人，动手吧！”小关子眼神非常坚定地看着齐大人说道。
“好吧，”齐大人并非武将，自然是不忍看到小关子赴死的场面，于是转过身，背对小关子，吩咐左右道，“给小关子换上圣上的龙袍。”
左右宫女已哭做一团，但也只好抹去眼泪，快速帮小关子换上了龙袍，待整理好之后，旁边的武士点燃了小关子。
“啊……啊……”伴随着几声急促、凄惨的嘶喊声之后，小关子的身体逐步停止了扭动，发出难闻的焦味。
齐大人听到背后声声惨叫，与外面的震耳欲聋的杀喊声一起，让他感觉到一丝深深的悲凉，他不觉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