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有财感到挺新鲜的样了瞟了范雨婷一眼,正要接着往下说,范雨婷猛一转身,疾步冲出店门。
霍小宝一看慌了,连忙追了出去,后面传来那家伙沙哑的声音:
“我的话你要记住!”
也不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谁的,霍小宝根本没功夫琢磨,也不想琢磨这无聊的语言,他一门心思是要去追范雨婷。
范雨婷走得飞快,霍小宝追过了马路才赶上,但是范雨婷只顾朝前冲,直到走入一个僻静处,才停下来,冲他直嚷:
“谁要你管我的事?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
霍小宝不知所措,说话结结巴巴:
“我,我是想……”
“你也不问问我,你钱多了?”她还在生气。
“我知道他是……”
“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知道,”他也提高了嗓音,还有一些委屈,“那天早上,就是我第一次在你那儿那次,我听见你和一个男人说话,就是他,他那个沙哑的声音我有印像,我听见了,他在要你还钱,六百八十块钱,我听出你很讨厌他,所以我才想到让你摆脱他。”
“那也不关你的事,还钱我自己会。”她的声音低了一此。
但是霍小宝真正委屈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为了她。他两手插进裤兜,消沉地望着远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他们就这样各望一边地静呆了一阵,范雨婷抬头看了看,无可条何地叹了口气。
“你呀。”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了下文。
这是和解的信号,但霍小宝却好像更加伤心,赌气地问:
“我到底错在哪里?”
“算了,你对。走吧。”
他们没有朝大街走,而是顺着这条小街往里走。街旁是一些低矮的平房,砖木结构,十分简陋。沿街有不少小摊,许多居民就坐在自己的家门口,做自己的事,或者闲聊。这里没有嘈杂喧嚣的市声,而是另一种古老的城市风味。
不少人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当然更多的是落在范雨婷身上。而范雨婷这时却伸手挽住了霍小宝的胳膊。
一股热浪立刻滚过霍小宝的全身,这是他和她第一次上街,第一次上街她就挽他了。
走了一段,她轻声问:
“好些了吧,这儿?”
她拿指头戳戳自己的心窝。
这声调就像那次火车上,她关怀他受伤的脸时那样充满了女性的怜悯和柔情,霍小宝心里好感动,感激地点点头,接着也学她指指自己的胸口,反问:
“你呢,这儿?”
她笑了。
他们绕来绕去来到大街上时,夕阳已搁在城外的枫山上了。
霍小宝不觉遗憾地说;
“今天有一件事情我办不成了。”
“什么事?”
“你记得我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的。”
“好像有这事。”
“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平白无故的,送我什么礼物。”
“我是打算送你一套非常漂亮的衣裙。”
“什么,你要送我衣服?”她惊奇地笑了。
“可惜,现在钱不够了。”
“你以后少给我大包大揽。”
“这份礼物,我把它推迟到明天。”
“你的情我今天就领了。明天,免了。”
“这请你没法领走,它只能溶在我的礼物中。”
范雨婷不说话了,也许,只有他的礼物,才能算做真正的礼物。
天色渐渐变暗。
“肚子怎么样?”他问。
她懂他的意思,就说:
“有点。”
“火锅?”
“可以。”
但是来到一家火锅店门口,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拉着他说: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她主动带他进了一家面馆。
“吃面条?”他感到不解。
她已经拉他进去了:
“坐吧。”
“那不行,至少得炒几个菜呀,我们可是第一次上街吃饭。”
“我想吃面条。”她朝走过来的服务小姐说:
“小姐,请来三碗小面,清汤。”又对他说:“我吃一碗,你吃两碗,这里有辣椒,要就自己放。”她指指桌上装辣椒的碟子。
“可这是为什么?”霍小宝几乎叫起来。
“我今天喜欢吃面条。”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心里别扭。”他一副焦灼的哭腔。
他明白了,她这是在有意替他省钱,如果烫火锅,少说也要六、七十元才算像个样,而眼下这三碗小面,总共才十三、四元钱。尽管他内心深处强烈地感受到了来自一个女人的安慰,但是他的心情反而更加难受。他没有钱,才使得女人想到要替他省钱,他没能好好款待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感到惭愧万分。
吃完面条,走出餐馆,已是街灯齐明。他们慢慢来到一家电影院前,她站住了。他以为她想看电影,看看片名:《与往事干杯》,很高兴,就问。
“看吗?”
却听她说:
“我得回去了。”
“你回去了?我呢?”
他简直没有想到,这迷人的夜色才刚刚给城市披上轻纱,而他们的相会就要匆匆结束。
“你也回你的家呀。”她笑了一下。
他垂下眼睑,极度的失望,内心一片空虚,仿佛站在黑沉沉的荒漠之中。
“我不想离开你。”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依赖。
停了一会,她心软了,摇摇头,说:
“那就再呆一会吧。”
他们来到金座街,她没有再往前走,枫山宾馆就在那头,她不愿意勾起那段回忆。干是他们折身如城外的日日,马汀走去。
夜色中,他们来到一片开阔的河滩,这是一片情人滩,已有无数的男女占据了每一块可贵的地盘。月亮还没有升起,星光朦胧中,一对对亲热的倩影隐隐约约,整个河滩是一首首爱情的朦胧诗。
他们也找了块地方坐下,虽然前后不到五米都有人,但他们,包括别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妨碍、进入这风情滩的情侣们,谁还会在乎这里的“人口密度?”
她让他头枕着她的大腿,她喜欢看他那双眼睛,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他想说什么,她摆摆手示意他安静。
河水在轻柔地冲刷着光滑的沙滩,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也是一只男人的手。
河边的夜在悄悄地诉说……
没坐半个钟头,她就提出要走了,很坚决。这次霍小宝体谅地没有阻拦,只是恳求地说:
“明天下了班我来。”
她摇头正要回绝,突然又低头想了想,然后沉思地说:
“来吧。”
范雨婷“打的”回家,已经九点钟了。在走进枫桥巷时,她心中诚惶诚恐,生怕听见传来擂门的声音。还好,门口静静的,只有过路人,她松了口气。可能那头猪还没来,也许来过了,走了,但是她知道他一定还会来的。谢天谢地,只要没惊动四邻,就是万幸。
进了屋,先洗澡,换上睡衣,把腰带束上,正要坐下,敲门声传来了,是他,只有那头猪才会有这种粗鲁的敲法。她连忙小跑似的奔出。去,深怕他下一声就擂得山响。
门一开,一股酒气迎面扑来,她本能地把门抵住。
“让我进去!”
他的嘴本来就臭,加上酒气,就更加恶心得要命,她断定他从小到大都没使用过牙刷。
“我说过,喝了酒不准来,滚!”她说完就赶紧把脸别过去。
“我八点钟就来了,你他妈去哪儿了?”他一只脚伸进门缝,臭气直往里灌,“我不去喝酒去哪儿呆?开门,我要进来,老子吼了!”
最后几个字把她提醒了,不由手一松,跟着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刘有财一进屋就把身体重重地扑在她身上,两手紧紧把她扶住,一张酒气熏天的臭嘴堵在她的嘴上一阵乱拱。她伸手使劲把这张猪脸推到一边,那龌龊的气息把她气哭了:
“放开,我要关门。”
“对了嘛,要关门,要关门。”
他放了她,靠在墙上“嘿嘿”地笑,一边喃喃地说。
她赶紧关了门,气恼得在他腿上狠踢了一脚。
“好,打老子,老子一会儿要还回来……”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就要往里走。
“等一等。”她叫道。
“什么事?”他停下来,靠在墙上。
“你要来,我同意,但是有一个条件。”
“说,说。”
“你现在回去,把那七百块钱带来,各人的帐,各人了。”
“容易,容易。”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叠钱,手一伸:
“拿去,只有多的。”
她接了钱,数了七百,剩下的给他揣进了衬衣口袋。这钱她是一定要拿回来的,一定要亲自交在霍小宝手上。
刘有财进屋就倒在沙发上,头垂着,眼闭着,喘着粗气,像在打呼噜。范雨婷站在门口暗自高兴,但愿这猪一觉睡到天亮那才好啊。可是她刚一进屋,那家伙就像装了开关似的,头立刻抬起来,眼也睁开,盯住她发出贪婪的只有醉鬼才有的古怪丑陋的笑。
“给老子泡茶。”
他把双腿跷在茶几上。
她不想和他多说,转身进了厨房。现在她害怕他,怕他仗着酒力找岔子施淫威,那样她将遭受一场不堪忍受的凌辱和痛苦。她泡好茶,绕着他放在茶几上。
“过来。”他命令。
“茶在你面前。”她站着不动,小心地说。
“晤。”他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