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皇上,丞相来了。”
“嗯。”夏临川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拾掇好翻腾的心酸,率步走到殿门边恭迎。
“臣弟叩见皇上。”
“老臣见过尔王。”
夏临梓一脚迈进门内,道:“尔王,如何?”
夏临川侧眼淡淡扫过阴郁着脸的上官方,回身站在夏临川身后按着先前套好的词说:“回皇兄,小皇子已经去了。臣弟以命御医查看过,脉象乃为中毒。”
“中毒?尔王你说的是中毒?!何人敢下此手,对着皇子下毒,不要命了?!”上官方怒吹着胡子,抖着双肩大声问道。
夏临川冷冷地侧眼倪着他,“丞相!”
上官方视线触到夏临梓冒着冷气的背,扑通跪倒。“啊,啊,皇上恕罪,老臣,老臣一时情急,忘了分寸,还请皇上恕罪。”
“……”夏临梓侧眼瞅了他一下,没有做声地走进殿里。看着一片狼藉的屋里,器皿,物件散乱各处,眼里飞过掠过一抹痛惜。
上官方跪在门口,大声不敢出的闷着头。
夏临川扯了扯嘴角,眼下还不能给上官方一次重击,他手中另一半的军权没有收回,分解。他现在还动不得,只是方才那几声高声喝着,确实够砍了他脑袋的。他暗暗眼神,走进殿里弓身向看着地面的夏临梓道:“皇兄,皇兄,丞相也是爱孙心切,失了规矩,眼下跪也跪了。”见夏临梓冷眼扫了过来,他再进一步用着只够他们听得着的音调说:“皇兄,还不能动他。”
“……”
夏临梓甩袖,坐在唯一一把没有弄脏的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苍老不少的上官方。
“皇兄,丞相这。”夏临川侧身一边,继续轻声。
“哼。”夏临梓摆了摆手。“丞相起来吧,朕念在小皇子的份上,就恕了你这一次。”
上官方半抬老眼,道:“老臣谢皇上体谅,谢皇上恕罪。”
“哼!你。”夏临梓闭了闭眼,逼退眼中杀意。然后睁开眼帘,却见夏临川手中那块锦帕,道:“你手中是何物?”
夏临川低头看着手中的锦帕,暗道若是还有其他人要杀皇子,当众说出,以上官方执拗的脾气怕是逼求皇兄彻查此事。一旦彻查,皇子的真正死因也会浮出水面,到时候只怕上官方恼怒成恨,先发制人就不好了。
“尔王,皇上问你话了?你手中的帕子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上官方一眼就看到了捏在手心一处的血色,夏临川暗中食指一刮,松了松捏紧的手,勾着帕子道:“回皇兄,适才臣弟不小心擦到碎片,划破了手。”说着,摊开手掌,手心处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出现在他们眼中。
“那帕子是女人家的东西,王爷。”
“这有什么稀奇的,本王来时,将侧王妃的帕子顺手带着,忘了放下。”
“王爷。”
夏临梓见上官方有意着那块帕子,心中思量这块帕子只怕没那么简单,这条口子只怕是权宜之下的产物。他再眯眼,出声打断上官方还想继续问的话。“嗯,满是凌乱的,皇子的遗体现下何处?”
“回皇兄,现下在右侧内殿的软榻上。”
“王爷,怎么皇子安置在那?!”上官方往前跨出两步,见夏临川盯着他的脚,急急收回脚。
“丞相有所不知,皇子殿内凌乱不堪,只有那处干净,权宜之下只能暂时安置那里,还等皇兄定夺。”
“看着殿内这般样子,何人胆大竟敢对着皇子痛下杀手?!你可有什么线索,查到什么了吗?”
“是啊,王爷,可查到什么了吗?”
夏临川低头道:“回皇兄,臣弟已经将人犯关进了天牢。”
“何人!”
“此人乃是丞相的门生,姓易名房。”
“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上官方捏紧拳头,他的得意门生,他了解,他不可能坏了自己的苦心经营,毁了自己的好事。再说他在十日前借与兰国商讨铁器之事,被自己派出跟着使团前往兰国,暗中拉拢兰国的势力。就算突然变阵,背叛,也没时间返回做出这样的事。是不是有人暗中使计,借机破坏?
夏临川侧头将上官方异常反应尽收眼底,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即又隐去。他无声的背过身与同样若有所思的夏临梓交换了个眼神。
夏临川手放唇边,“丞相,怎么如此激动?”
“老,老臣,易房怎会做出这种事来,请恕老臣直言,老臣实难相信。”
夏临川轻挑眼皮,“丞相,人不可貌相。他虽是你的门生,但证据确凿,他已伏首认罪。”
“证据?!”
“嗯,皇兄,丞相,内殿书案上的东西便是杀害皇子的证据。”
上官方扭头望去,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再拜道:“皇上,那易房早在十日前已去了兰国,怎会半道折回来杀一个深居内宫的皇子。他没有理由,也不可能的啊,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被人陷害哪。”
“丞相说的是什么话!照你如此说来,是暗指本王无能查不清缘故,冤了易房?!”
“老臣怎会怪王爷主事不明,老臣只是直抒心中疑点。王爷扯上自身,老臣更是不解。”
夏临川
暗自咬牙,面表淡淡然然。“人证物证皆在,易房亲口所认,当真万分清明。丞相不问皇子惨死,如此反复为易房辩驳,莫非一个门生比皇子更为重要?!”
“老臣。”
“够了!”夏临梓一掌拍在椅上,黑沉着脸看着他们道:“一个易房可以让朕的皇帝,臣子相持不下,当朕死了吗?!皇子的躯体还在里头,你们的胆子越发大了,赶明个是不是要持器相对了?!”
“皇上息怒,老臣失仪了。”
夏临川目光扫过口头上说着这话,可神情动作中半分告罪之意都没有的上官方,双手拢于胸前,躬身道:“臣弟冒失,失了规矩,还请皇兄平息怒气,臣弟告罪领罚。”
“……”
夏临梓侧目于落在内殿门口的画卷,看着镶裱着浅黄色云纹缎边的画面。里头一个稚嫩的锦衣幼童,面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望着画面左边一株玉兰。
怒气中慢慢铺开少许痛惜,他一手按在额际,沉默地闭上双眼。
夏临川拱手,久不闻动静,稍微抬头见夏临梓浑身胧上一层阴影,周围好似涌动着冷得骇人的气息。他敛了下眼皮,再看去时,夏临梓额头青筋陡现。
“皇兄,皇兄!”
“……”
“皇兄,满室凌乱不如移驾龙延宫。”
“……”夏临梓动了动眼皮,没有睁开。冷淡的声音从微微分开的双唇中飘出“不必了。你照直说来!”
“是。”夏临川放下手,走进内殿须臾,双手端出一盆嫣红的兰话,盆边还有一个细小去成人小指大小的瓶子。
他看了看绞着浓眉的上官方,又看了看过于平静的夏临梓。他将花盆往殿中放下,拿起那个袖珍的瓶子恭敬的递上。“皇兄。”
“……”早就知道手里的东西是自己找来的剧毒无比的药,夏临梓微不可见的抖了抖手,无表情地搓着瓶身用眼神示意夏临川来继续说。
“皇兄手中之物是在皇子身边看到的,瓶子经过御医查验,乃是剧毒。这和在皇子身上验到的是一样的,可以定论皇子所中的毒就是此瓶之物,皇兄可以传御医一问。至于这盆花也是带有剧毒,只是不会当场要命。具体的臣弟也不甚清楚。只是,只是听皇子近身宫人说起,皇子很是喜爱红色的东西,平常见红色之物必会触及。”
上官方指着花道:“王爷你的意思是有两种毒?每种都是要人性命的?!”
“丞相!”夏临梓捏紧瓶子,低叫一声。
“皇兄,两物。”
“带去御书房。”
“是。”
“摆驾御书房。”
御书房里三人心思不一的静默,低冷的气氛让整个龙延宫上上下下格外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皇上,李御医到了。”
“传!”
冰冷的声音让小千捂着嘴急忙退出去,唤进御医,又低声在御医耳边交代几句……
“臣叩见皇上。”
“起来回话。”
“谢皇上。”
夏临梓用着一支狼毫点了点花盆和小瓷瓶,道:“你且上前来看看这两样东西究竟是何物?!”
御医半垂着头,走到书案边,低头捣鼓了下,放下东西,退后几步道:“回皇上,这两样东西乃是剧毒之物,皇上万不可触及,否则性命堪忧。”
上官方冷着脸道:“御医可查验仔细了?没有什么差错?!”
“下官已然查验清楚,确实是剧毒之物,且。”
上官方瞧着御医突然顿住,追问道:“且什么?你只管细细说来。”
“禀皇上,且看着不似中原之物,像是番外的东西。”
“哦?此人真是……你下去吧。”夏临梓瞅着花盆,扬手一挥。
夏临川从座位上起来,走到书案边,将花盆移开。
“皇上,王爷,若说那易房要杀皇子,是何理由,还有皇子殿一片狼藉,像是匪盗横扫过,老臣甚是疑惑,想当面质问他。”
“丞相稍安勿躁,皇兄自有打算。”
“可是。”
“丞相,皇子虽是你的外甥,可更是皇兄的嫡子,难道皇兄的心不比你急,不比你更为怒恨?!”夏临川见他拱手,非要见易房不可,遂故意扬高声调,似为不满的说道。
夏临川双手捏着笔头与笔尾,道:“丞相之心亦如朕之心……皇子噩耗,朕甚为悲痛。尔王你且将他带来,朕要亲自一问。”
“是,皇兄。”
“皇上,节哀顺变。皇子虽亡,但皇上正直壮年……皇后,她。”
“若是,易房是决不能活!”
“你们干什么,我是遥美人,你们竟敢对我无理,我定要皇上处了你们!”
夏临梓转着笔,突然听到殿外尖细的女声,不断地叫唤,甚是恼怒。他子无奈成了肃清朝纲的“祭品”,他只能忍着不舍,看着老贼在身前,不能斩杀,恨意源源不断的冲击着心底。再一听好没规矩的高声叫唤,顿时怒气喷发。他两手一掰,笔应声而断。折断的笔被大力地甩出,砸在外殿青石板上,弹起后飞出。
“什么人在外头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