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奇身子往后一仰,堪堪避过掌风,右手一挥,钳住了那人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那人吃痛般挣扎着,身子一矮,右腿扫出,祝奇借力翻身跳到那人身后,那人被反手钳住,动弹不得,满脸涨得通红。
“文龙,你总是这样鲁莽!”祝奇还未得做声,已有一老者出声训斥,看样子是一起的,“这位少侠,小徒生性急躁,并非有意,还请少侠莫要见怪。”
祝奇扭头只见一白须老人面目慈祥的看着自己,“原来是崆峒派韩掌门的高徒。”说着松开了那人,对着韩掌门抱拳行礼道:“晚辈失礼了。”
韩松抚须笑道:“原来是梅少庄主!文龙,还不快多谢少庄主!”
韩文龙是韩松年纪最小的徒弟,性情如火江湖早有传言。韩文龙撇头看着梅祝奇,“是他先撞到了师傅。”
“即便如此,也不能动手啊!”韩松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韩文龙抱了一拳,低低说了声“抱歉”,便将脸转向了一边,见到楼下人来人往,一名青衣女子缓步朝这边走来,“师傅,小师妹到了。”
祝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女子衣袂飘飘,发丝微动,步履轻盈,娇柔之姿颇惹人怜。待到近处,又觉她颜色秀丽,眉黛如烟,樱桃红唇娇艳欲滴,宛如桃花仙子。“爷爷,小师哥。”声如玉鸣,婉转动听。
“小雪,这位是梅花山庄的少庄主,祝奇,这是老夫的孙女雪心。”韩松一边礼貌的介绍着,一边侧身领着大家到桌旁坐下。
雪心是韩松的独子韩靖的女儿,可怜这孩子刚一出生,父母因与魔教大魔头冥丞决战时而双双战死。这也是武林人士围剿魔教的起因。痛失爱子的韩松把全部的爱都给了这个小孙女。毕生绝学也全都悉数传与。祝奇早前也提供父亲提起过,自己与这位韩小姐是有婚约的。这次韩掌门带着她一起来到梅花山庄,除了贺寿,怕是要重提这儿时婚契。想到此处,祝奇难免多看了雪心两眼,虽然她也是一位世间少有的美人,奈何心中早已有了离颜,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的女子。
“少庄主有礼。”雪心盈盈一拜,嘴角上扬,更显甜美。
“韩小姐客气了。”祝奇连忙虚扶了一下,“你我同辈,不必如此多礼。”
三人一边饮茶一边闲聊,竟是难得的轻松惬意,唯有文龙一声不吭,只顾着闷头喝茶。似乎仍旧对祝奇十分不满。他们也未曾注意到楼下有人一直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此人独占一张桌子,也不叫茶,桌上只放了一把三尺长剑,剑未出鞘,亦能感受到它所散发出的寒气。从祝奇一个人坐在那里他便也一直坐在这里,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右手放在剑鞘上,不时按抚着剑柄上的蓝色宝石。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有个人来到他的身边,俯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才将目光收回,拿起桌上的宝剑走出茶楼。
风从锦水江面吹来,带着些湿润的空气扑在人的脸上,洛劲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腿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因此走路自然了许多。再过几日便是梅憧的五十大寿,这些所谓的武林豪杰全都赶来给他贺寿,表面上是仁义道德,实际上还不是觊觎着那火焰鸟。洛劲心中一边盘算着,一边走进茶楼,冷不防与一个拿着宝剑的男子撞了个满怀。那人也不道歉,只管着急步的往外走。洛劲扭头看去,只见他身着黑衣,宝剑上的蓝宝石幽幽散发着冷冽的光芒。洛劲觉得那背影甚是眼熟,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究竟在哪里见过。
洛劲揉了揉撞得有些微痛的胸口,摇着头走进茶楼。不料右肩又被一人撞到,那人浑似没有发觉自己撞到了人,小跑着往楼上走去。洛劲不由得心中窝火,但又不宜暴露身份,只得狠狠的盯了他两眼作罢。
来人正是先前领离颜过来的梅花山庄的家仆。此时他满脸惊慌,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少庄主,”他见有客人,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住。
“这是家仆,不懂礼数,让韩掌门见笑了。”祝奇笑着对韩松说道,又转头低声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林姑娘被人抓走了。”
“什么!”祝奇一下子跳了起来,“在哪里被抓的?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说着也不管其他三人,拉着家丁便想要前去救人。
“林姑娘原本是要回青沙镇,我们在暗中保护,谁知在路上遇到一群蒙面的武士,仿佛知道我们跟在后面,先就拦住了我们......”那家仆跟在祝奇身后,详细的说着当时的情况。
洛劲原本是认得祝奇的,见他面色严峻,想着定是出了什么事,便悄悄的跟了出去。那个家丁许是跟不上祝奇的步伐,又或者别有他事,离开茶楼两人便分了手。
这条路是往铭山方向去的,他早先就知道离颜在铭山下的青沙镇开了家医馆,难得是离颜出事了?离颜虽然是天魔教的圣女,除了卓绝的轻功和举世无双的医术之外,并无能够御敌的武功,与外间的传言有很大的差异。洛劲虽然武功与祝奇不相上下,但在跟踪之时需要谨慎小心,时间一长,就有些吃力,险些被他发现。因此他也只能遥遥的看着,并不靠近。
“这里看不出有什么线索。”祝奇绕着事发现场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人”?周围都是重重密林,在此设伏,的确很难让人发现,“这些人劫走云衣到底是什么目的”?由于抓不到头绪,祝奇急躁的望着四周。她不过是一个小镇上的一个大夫,对于这些武林人士来说有什么值得抓的呢?难道是因为她的医术?有人生了重病,或者受了重伤,所以要抓她去医治?那他怎么会知道有人在保护她?又怎么会采用这样的方式将她掳走?没有任何的线索,他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以此地为起点,从不同的方向去追,也许会有发现。
洛劲远远的看着走来走去的祝奇,心里立时察觉肯定是离颜出了事。难道有人劫走了她?忽然,他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压力由身后传来。
“不要转身!”几乎是命令的口气遏制住了洛劲的身子。而洛劲在听到这个声音时,神色马上一变,身体僵硬的立着。
“你竟敢背着我去梅花山庄!”洛劲感觉一股火热之气传入体内,烧得骨头都快粉碎了。他痛苦的倒在地上挣扎,口中断断续续的说着:“属下,属下知错!”
“哼!我知道你对夜辰忠心,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上五梅山,这烈火焚烧的滋味你还得再尝百倍!”
“是,属下遵命!”洛劲强忍着痛楚,伏在的地上,“那圣女......”
“这件事情你不必多管,现在给我回凝香阁,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洛劲对他的话全然无法反抗,待到感觉那种迫人的压力完全消失之后,他才把身子立起来。四周秋风萧萧,枯叶纷飞,祝奇早已不见了人影,他自己也听从那人的命令沿着长路往铭山走去。
四个方向祝奇已连续追了两个方向,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日渐西斜,树林里更加的幽深黑暗。除了来时的那个方向,还剩下一个方向,若是再没有踪迹他就打算派庄内护卫出去寻找。祝奇看着余下的那条路,在心中默默念着:希望就是这条路。
这条路,也正是前往青沙镇的路。这一带除了有一个镇远镖局外,就是铭山上的天魔教了。如果是被抓去了天魔教,那么也就凶多吉少了。祝奇努力使自己不要有任何不吉利的想法,云衣在铭山下行医多年都没有出事,天魔教不会无缘无故抓她。用轻功追了约莫数百里,眼界突然开阔,虽然已经到了傍晚,但还有些夕阳余晖,依稀能够辨认前路。前方十里处似乎有个村子。祝奇看了看天色,打算暂住一晚再做计较。
梅花山庄依山而建,因遍山梅树而得名。飞檐峭壁,气势恢宏。山间一条瀑布直流而下,拍打着两侧的桥栏,瀑布奔腾的水声透过层层梅花,穿廊过墙,在前厅也能依稀听到。
现任庄主梅憧曾经是名动江湖的美男子,其妻陈氏是崆峒派韩掌门的侄女,武功样貌出众。只是与梅憧成亲之后连生两女,后来韩毅夫妻到梅花山庄做客,彼时陈氏与韩毅之妻皆怀有身孕,便定下若同为男孩便为兄弟,同是女孩即成金兰,如果一男一女就为夫妻的约定。后来陈氏生一男孩,梅憧四十得子,自然十分高兴。又听闻韩毅喜得一女,两家将来结为亲家,更加亲上加亲。梅花山庄自然威望更甚。
即将迎来五十大寿的梅憧精神矍铄,练武之人本身体魄强健,看起来依旧保持着芝兰玉树的风采。山庄内已经开始掌灯,梅憧负手站在门前,自从那日因为林云衣的事争吵之后,祝奇便一直没有回来。今天听说他在闲云楼又与那魔女见面,梅憧又是生气,又是痛心。
“老爷,晚宴已经准备好了。”梅夫人穿着一件半旧的居家服,腰间挂着一枚文云玉如意,乌黑的发丝挽在脑后,眼角有几条细细的皱纹,整个人看上去虽不十分美丽,却给人一种温暖舒心的感觉。
梅憧望着外面重叠的山峦,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我真的是把他给宠坏了!”
“梅庄主这时候将我们请来梅花山庄,真让老朽惭愧呀。”在闲云茶楼与祝奇相遇的三个人已经到了梅花山庄。
“你我本就是表亲,依礼您还是我的叔叔,怎么能让你们住在客栈呢?”梅憧谦虚的说道。
韩松“哈哈”一笑,“雪心,文龙,快来见过梅姑父。”“见过姑父,见过姑姑。”
“这就是秦姐姐的女儿雪心啊,真是女大十八变,出落的越发水灵了。”梅夫人拉起雪心的手,很是心疼的说,“孩子,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有爷爷的照顾,姑姑的疼爱,雪心不觉得苦。”对于父母的记忆雪心几乎没有,自打她记事起便一直是爷爷在照顾。还有那么多师兄师姐陪着自己,所以,雪心并不觉得失去双亲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只有在有心事而有无人可以倾诉,受了委屈无人可以宽解时,她才会埋怨自己的父母不在自己的身边。
“真是好孩子。”梅夫人握着她的手,“来,快坐下,这些都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尝尝看,喜不喜欢。”
“来,都请坐。”梅憧安排了座次,韩松是崆峒派的掌门,又是长辈,于是让他坐在了主位,“听说韩掌门今日遇到了犬子祝奇,不知有否唐突韩掌门?”
提起梅祝奇,三人表情都有些尴尬,韩松是因为祝奇后面的奇怪举动,雪心则是知道自己与他是指腹为婚,而文龙是看到雪心对那小子的关心。“令公子倒是谦逊有礼,反而是小徒冲撞了少庄主。”韩松这句话说得很是平淡,让人猜不出他究竟是在称赞还是在责备。
“祝奇被我宠坏了,若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定是他的不是,请韩叔不要见怪才是。”梅夫人满面笑容,端起面前的酒杯,“我自罚一杯。”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少庄主是有急事要处理,并不是有意的。”雪心急忙解释了一句,又发觉自己的身份说这些话有些突兀,面上一红,低下头去。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突然梅憧大声笑了起来,其他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果然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小雪,你这么快就帮着他来对付爷爷啦。”虽是句解围的话,在雪心听来更加的羞怯,更不敢把头抬起来,梅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雪心早就是咱们梅家的人了,这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韩文龙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两只手在桌子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