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你这写的什么？”看着慕晓晓写的字好像外星文字，洪凯疑惑的问了一句，要说这上面写的是骂他的话，他都认不出来，这字比甲骨文还甲骨文。
方晓晓手下的笔微微一顿，抬头瞪了他一眼，也没见她回答，可是洪凯却讪讪一笑，“我错了，不应该叫幺妹，要叫慕医生，慕医生，这样的称呼行了吗？”
方晓晓一听，默默的低下头继续写，嘴里说着：“一个医生可能一辈子称不上医学家，但一进医院就意味着他绝对会成为一个书法家。”
“你这也算书法？”洪凯嘲讽的笑了出来，“幺妹，不是我说你，你这是不是信笔涂鸦，我可提醒你，这可是验伤单，不是闹着玩的。”
“我当然知道这是验伤单，是你自己在自娱自乐吧？”方晓晓写完放下笔，同时扬了扬手里的纸，“看不懂的字才叫书法，看不懂的艺术才是升华，就你连字和艺术都看不懂的人，能有什么升华？拿走，验伤单。”
“这上面写着什么你总让我知道吧？”洪凯接过那张纸左看看又看看，愣是没看懂几个字，他都怀疑自己学的是不是汉字？
“大意就是一切正常，没有你要的伤残，不过你的肺子有些炎症，初步判断不是因为外部戳伤造成，而是你吸烟过量。”方晓晓从抽屉里拿出几盒药放到了桌子上，很是纠结的忠告：“少抽点雪茄吧，那东西就算贵有品位，也不能多抽，何况你这年纪也不适合，如果不听劝告，早晚抽死。”
“我从十二岁就开始抽雪茄，家里人送我来军队，也是想让我戒了这口，不过好像很难。”洪凯把验伤单放好，方晓晓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雪茄味。
“那你为什么要吸呢？这么早学会吸烟，家里人都不会管？”纯属八卦的问了这么一句，或许可以当成一个课题。
“理由很简单：我爷爷吸烟，我爸爸也吸烟，轮到我不能断了香火。至于管不管，是他们想管管不了，以身作则是我们家的传统美德，也是家训，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不能用来教训我，所以我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奇葩，真是奇葩，一家人都是奇葩。
“和班长打架的理由可以告诉我吗？”方晓晓指了指前面的椅子，还有点时间，她也想八卦一下。
“这是要找我谈话？做我的思想工作？”洪凯笑着坐了下来，方晓晓瘪了瘪嘴，“不说算了，只是好奇。”
“是杨林，班长先打了他，所以我才会出手的，总不能看着人被打死吧？”不知道洪凯从哪翻出的一盒烟，竟然旁若无人的就要抽起来。
方晓晓拿着听诊器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听诊器的圆饼一一下子打在洪凯的手上，“啪嗒”一声轻响，一盒烟直接掉到了地上，方晓晓一脚下去，就变成了垃圾。
“幺妹，不带这样的，这可是我一个月的精神食粮。”洪凯看着那盒报销的烟痛苦的差点哭出来。
“如果你不介意被打成为你的神经食粮，我不介意你捡起来继续抽。”方晓晓又使劲儿的撵了一下，洪凯痛心疾首的别开头，“你真是我的克星。”
“抬举我了，说吧，班长为什么打杨林？那个杨林看起来蛮老实的，长的也憨厚，根本不是班长喜欢虐待的类型，要是你嘛，我表示理解。”方晓晓直接把那盒踩的稀烂的烟踢到了墙角。
“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个老实人，但做事也很有原则，人不惹我，我不惹人，班长就算讨厌我，我不犯到他手里，他拿我也没辙，杨林的事情纯属他没事找事。
一大早就要检查所有人的内务，还要把无关的东西都交上去，杨林就藏了一个MP3，就被他翻到了。
翻到了就翻到了，可是他却把MP3摔倒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用不用这么过分？这是他的东西吗？
就算军队有规定，但是也没说藏了东西，就要被人毁了吧？”越说洪凯越气愤，好像刚刚憋的火全都一股脑的发泄出来了。
“你还没告诉我，杨林藏MP3干什么？听音乐？还是录东西？有什么特别的用途吗？不然他明知道不许带，为什么还要藏？”在方晓晓看来，杨林不是那种会知错犯错的人。
“因为，因为……。”一说到这个，原本气势汹汹的洪凯顿时无语了，纠结的神情让方晓晓认定这里面有内情。
“这个才是班长会发脾气的原因吧？”方晓晓探究的看着他，洪凯被看的有些急了，“这个也不能说是杨林的错，你也看出来了，杨林就是乖宝宝，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对家人当然会有依赖。”
“所以呢？那个MP3里是什么？”听他这么一说，方晓晓好像料想到了什么。
“那，那里面是……。”洪凯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下意识的觉得她已经猜到了，脸上不由的一红，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别这么看我，又不是我的MP3，被你看的我都有点做贼心虚了。”
“长着一张做贼心虚的脸，跟怎么看有关系吗？”方晓晓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瞄着他。
“喂，我不是没有脾气，不要总是损我，哎，说就说了，其实也没什么，那里面就是他妈给他读的睡前故事，他每天听着他老妈的声音才能睡得着。”想着杨林对班长说出理由之后，抱着他哭爹喊妈的大哭起来，他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恋老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妈出什么事了呢。
“听睡前故事？妈妈讲的？”方晓晓已经想到会听什么异样的东西，可是根据她龌蹉的想法来比较，杨林的理由已经很圣洁了，简直就是圣母啊。
方晓晓真是哭笑不得，她能想到为什么洪凯的班长会反应这么激烈，任何一个有阳刚之气的男人听到这个理由都会血气翻涌直撞额头吧？
这简直就是一个吃奶的孩子，还要听睡前故事才能睡觉，那如果明天去打仗，估计到时候还要堵着耳朵时时刻刻听听妈妈的声音？
这一年的新兵真是良少莠多，方晓晓算是见识了。
“其实这个可以理解，有的人还尿床呢，这是一种病。”洪凯这个时候倒是很开明，也可以说他是在为自己辩解，争取更多的赞成票。
“所以呢，你觉得班长这样做不对，不应该对杨林用这种暴力的手段，就任由小时候常常尿湿被子，长大后常常哭湿枕头这种行为，继续存在，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是一种病？就这么一个借口，军队的条例都要为他开绿色通道，都要给予充分的理解？”
方晓晓的话让洪凯有些木然，想了一下，纠结的回答：“也不能这么说，那有点个人主义，只要给予理解就好，起码要有个过程吧？”
“过程？就像你刚刚抽烟，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留两根烟，哪怕限期一个星期，让你慢慢的戒掉？”
“对，这个我充分的同意。”方晓晓话没说完，就被洪凯劫胡了，“如果你现在决定这么做，那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看着他谄媚的伸出手，舔着脸向自己要烟，方晓晓眼睛微微一眯，诡异的笑了起来，倾身向前，在洪凯还没来得及防备的时候，一拳打了过去，“咣当”一声，洪凯人和椅子一起向后仰去，一声炸响，人已经躺在地上，椅子也是四条腿朝上，那样子不说是狼狈了，简直就是窝囊到家了。
“哇卡，疼疼疼……，我要死了，你怎么能又打我？做人怎么能这么暴力？”洪凯捂着头和后背哀嚎的说：“我说的是实话啊，没有烟我会活不下去的，你总不至于整死我吧，那你还不如再来一拳把我打死呢。”
方晓晓嘴角微微一翘，俯身看着狼狈哀嚎的洪凯，不屑的说了一句：“有一种贱，叫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要是有脑子的，都不应该提出这样的要求，人要是真活到你这种不要脸的地步，怎么也能活下来，你不是说戒不了烟吗？好，帮你，跟我走。”
方晓晓踢了他一脚，径自走出了办公室，洪凯吃痛的站起身，不情愿的跟在她的后面，他的骨头都要散了，再折腾下去，他真要死了。
九月的天，有些燥热，树上的知了嗡嗡的直叫，跟着方晓晓走出来，洪凯不情愿的抬手遮住头上火辣辣的太阳光，“你要带我去哪？”
方晓晓头也不回的说道：“再问一句，我保证你会后悔开口说话。”
跟在方晓晓的身后，洪凯乖乖的保持沉默，一直走到驻地的边哨，看着哨兵除了眼皮偶尔的动一下以外其余的身体部分竟然纹丝不动站在那里，他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方晓晓指了指哨兵旁边的位置，“站好。”
“你说什么？”
“立正。”方晓晓一声洪亮的口哨，吓的洪凯一个激灵，赶紧立正站好。
毒辣的日头晒在他的头上，没出十分钟，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可是看到方晓晓那狠厉的眼神却不敢抬手擦，“我到底要站多久？”
“累了？”
“当然。”
方晓晓指着旁边的哨兵继续问：“那他为什么不说累？”
“他是哨兵，这是他应该做的。”洪凯说的理直气壮，方晓晓却笑着问：“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不能做？”
“我，我和他不一样。”洪凯骄傲的昂着头，那种少爷的优越感，让他总觉得高人一等。
“都是爹娘养的，你和他怎么不一样？”
“就，就是不一样。”
方晓晓冷冷的直视着他，“我告诉你，你和他一模一样，在军队里，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背景多们强大，不管你那土豪的骄傲感能给你带来多少物质享受，在这里，你和其他人都有什么不同，你们的待遇都是一样的，军队的条例就是你做为一个军人的准则。
因为某个人的习惯，心理，特别的嗜好，就想让军队迁就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军队不是托儿所，更不是垃圾回收站，它没有分类划分的等级。”
“我说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你是想帮那个班长，帮他说情，我告诉你，我不会听你的，少费心思了，你还是回办公室吧，细皮嫩肉的别晒黑了。”洪凯笑嘻嘻的转身想走，却听见方晓晓阴冷的声音：“就算我要给人求情，你也不够资格，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在这里依旧是一个臭粪坑里的垃圾。”
“你说什么？”洪凯回头狠狠的瞪着她，就算她是女人，他也不许她这样侮辱他。
“我说错了吗？你难道对自己都没有认知？和他相比，我这样说都是抬举你的。”
“你少给我上思想教育课，就凭站在这里的一个哨兵就像让我改变自己的想法，我告诉你，你是妄想，我根本就不想来当兵，更没有兴趣当兵，这种累死累死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来干，说什么军队是大熔炉，就是炼人炉。”洪凯看着那个哨兵狠狠地丢下一句，“他就是一个傻子，废物。”
“啪”的一巴掌，方晓晓这一巴掌让他的脸颊上出现了深深的五道指印。
“傻子？废物？如果不是他们这些被你叫做傻子和废物的人站在这里，那现在就没有你在这装牛逼了。”
“你放屁，就凭他们站在这里，能干什么？不过是装样子给别人看的，不要以为我不懂，形式主义明不明白，上学没学吗？”洪凯感觉口中一阵腥味，不由的吐了一口吐沫，上面居然还有零星的血腥。
“形式主义？他们三伏天顶着太阳纹丝不动的站在这里，你说这是形式主义？三九天，他们没有穿大衣但依旧站的钢铸铁塑你说这是形式主义，好啊，你既然这么理解形式主义，那你也给我站站试试？”
方晓晓看着他冷笑了一声，忍着心中的怒火朗声说道：“和平时期的哨兵最能在老百姓眼里体现一支部队的战斗力，在寒冷的冬夜纹丝不动站的硬梆梆像一块铁的哨兵，可以非常直观的告诉你这支部队有多强的战斗力，哪怕这种做法是形式主义，但是它给人的却是安心，这就是你说的形式主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