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宗元刚出了静思园大门,王亮就将披风呈了上来,其余手下人早已立在马旁,就等着公子一声令下呢!
“老规矩,从小道回府!出发!”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管家王博站在门口候着他呢,欧阳宗元一跃而下,“王叔站在这儿不少时候了吧,腿酸了吧?!爹爹呢?”“回少爷,老爷和公主在大厅里喝着茶呢!”“知道了”欧阳宗元取下肩上的披风递与王博。
“少爷请慢”听后面的人这般一说,欧阳宗元便也放缓了脚步,“何事?”王博急忙小跑到了近前,“公子就这身打扮前去厅里,不怕公主奇怪?”
欧阳宗元挑了一下眉,看向眼前露出微微一笑的狡黠的管家,“王叔果然心细如发,既然觉得不妥当,就换了吧,啊,哈哈!”“来呀,快给少爷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再打一盆洗脸水送到少爷房间,动作都利索点!”
不多时,便梳洗打扮停当。欧阳宗元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额上的包还明显地鼓在那儿,招摇的像个错误,与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显得格格不入。他刚手拿着的擦脸的帕子,此刻竟不知哪儿来的不愉快,被重重地扔进了洗脸盆里,全然不顾溅着了身旁的丫头的脸,就急忙赶赴厅里去了。
老夫人张氏一看儿子回来了,顿时站起身,迎了上去,脸上不禁起了担忧之色,“这头上的伤,怎么回事啊?”,“娘,我没事!”欧阳烈远远地就看见儿子从门口进来了,清晨的一束光正好拦腰打在他经过的柱子上。
欧阳烈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在主位上心急地快要离座的公主,那副如坐针毡的模样终是落进了老丞相的眼里,心里不觉得意了一下。便有意地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那声响正好可以让所有人的焦点顿时聚焦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哼,你好个没轻重,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这会儿才来,竟让公主殿下等候你这么久?”对于父亲的突然发作,欧阳宗元吓得双膝一软,慌忙跪地。“父亲大人息怒,宗元来迟,请公主殿下降罪!”
顿时屋里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公主,公主也终于得了个理由可以起身离座了。可不知怎么的,刚才她坐那儿的地儿,竟然让她坐得全身不自在,也许错本就不在椅子身上。
“本宫昨日在马场等了你三个多钟头,等来的却是你的偶感风寒,不能前去;今儿个一大早便劳烦日理万机的丞相大人,带本宫前来探探你的病情,可不想,等来的似乎只有你的降罪请求,完全没有让本宫‘息怒’的诚意!”
众人皆惶恐跪下,这反而让公主有点上门欺负人的味道,这种滋味和那跪在地上的众人,倒让站着的她仿佛有一种责任要问一问他的错处,“看来你是不怕,也不在乎本宫的降罪,是吧?”
公主说得似乎全是理,就可怜了跪在地上的欧阳家的人,尤其是当事人欧阳宗元。脑门着地,碰着的还正是患处,这跪着的木质地板上竟能显出自己模糊的影像。此刻踩在这地板上的主子,要的不就是他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吗!
半响无动静,欧阳宗元突然直起身子,心中一横,牙关咬紧,眼睛一闭,重重砸向地面,地板上顿时传来短促而闷的“嘣”地一声。“请公主殿下息怒”
顿时患处破裂,开始渗出血来。觉得有股稠稠的液体正从眉中往眼睛上压迫而来,带着股强势地躲避不开的血腥味。欧阳宗元原本趴在地上的手,此刻早已疼地紧握成了拳。
他这一声“息怒”,竟强势地要压下她去,这让她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威胁,皇权受到了挑衅。后脊背陡升出一股力量,像准备进入战斗中的刺猬,急忙忙竖起背上的根根尖刺。
可那般用力地磕着,想必是疼的。这一事实,又深深地触动了公主那片内心的柔软,便又收去了些刚生起来的气。
对着面前俯首低眉的他,即使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办法,总觉得他是在故意远着自己。可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总能够吸引着她。自己所有的感官仿佛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对他的关注,关于他的每一条消息,他的每一个喜好。
哪怕有时候,他远远地从她的视线里走过,她的心都会不自觉地快乐了起来。虽然她不承认,但是她的心意应该早就不用这些口头式的承认了吧?!她是真心实意喜欢着他的,虽然她比他长俩岁。可这又算什么呢,问题吗?他们会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吗?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一瞧,这是不是一张偶感风寒的病人形态!”公主华贵的裙摆里裹着的纤足早已立在他的面前。一副已然他无退路的架势,可不想地板上模糊的脸浅浅地笑了一下,复又收起了表情,猛然抬头。
他不看她,眼垂着,一脸冷峻,像等待检阅的军队。可她却不能不看他,那股鲜红正划过他的脸颊,顺着他的轮廓,转至他的下巴。她的心莫名地痛了起来,可依旧不改脸上的威仪。正如跪着的他,明知道自己在痛着,却倔强如旧,死死地硬撑。
“看来是病得不轻,宫里的许太医也随本宫来府上了,让他给你诊诊脉,看看得了风寒症的人,是不是都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虽然刚才那椅子,她坐得极其不舒服,可是现在,她觉得应该还是坐着舒服,也好安抚一下自己矛盾的心。
“表姐,你怎么来了啊?!”一听这声音,奇怪的是,不管是跪着的,还是坐着的人,都觉得心口舒出了一口气。“星辰见过公主殿下,愿公主长乐无极!”这位自称“星辰”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欧阳星辰,模样倒也水灵,只是额上的那一块褐色胎记,多多少少有点坏了风水的感觉。但眼睛下面那一小片稀稀疏疏的小雀斑,倒增添了她独有的俏皮和可爱。不得不承认,每一个人都是上天的作品,她虽不是那般出色,可到底也是有着有别于他人的那份与众不同。
自小她就不惧怕这厅里坐着的表姐,那是她亲姑姑的女儿,自然和自己的亲姐姐是没多大区别的,她的心里也是一直这么认同的。不过母亲已经反反复复地交代过,皇家就是皇家,和普通百姓家不能等同。皇家没有亲戚,只有至高无上的皇权。只是可怜了这些**里的女人,无论是她的姑姑也好,还是这位表姐也罢。
“诶,这珠串戴在表姐的发髻上,倒是衬得姐姐更显楚楚动人了,还真是不亏了它!”“是吧,你也这样认为的吧。昨晚上在母**里,母后给戴上的!”“姑姑选的,又哪有不合适的道理。只是表姐每回来,都是去我房里,今儿个怎么方向变了,改了这规规矩矩的厅里了啊?”“你也觉得这里太规矩了,是不是?”
公主莞尔一笑,“舅舅,舅妈还不起身吗?莫不是要让玉儿觉着愧对!”老俩口像似说好了一样,异口同声道,“老臣不敢!”“老身不敢!”
公主站起了身,突然她觉得没刚才那般难受了,得感谢这丫头,来得可真是对了时候。“地上凉,都起来吧!”转而握住了星辰的手,心中荡过一丝难过,“走,去你房里,看看最近你的绣品有没有长进?”星辰反握住玉儿公主的手,直往门外带。
走至欧阳宗元的身旁,公主停了停,“以后若不愿为我耽搁时间,大可不必如此,直消通传一声与我,我必不会难为你!”欧阳宗元依旧是低着头,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似结了一层霜,那副架势好像只等着她离开似的。也确实如他所愿,公主失望地朝着门外走去。
老夫人急忙上前,担忧之情更甚,急的直搓手,“你说几句软话不就行了吗,何必非要伤了自己呢?”欧阳烈挥了挥手,示意她,“好啦,你去星辰房里陪陪公主吧!这小子,死不了!”老夫人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呢?”欧阳烈连推带请地赶着夫人往门外走去,“去吧去吧!”夫人一副很不情愿地配合着,“不是,你推我做什么呀,我知道的,诶,你。。。”
终于到了门外,门边上站着的正是王勤,一看是老爷和夫人,急忙低下了脑袋,眼瞅着脚面,大气不敢喘一声。欧阳烈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夫人甩了手中的帕子,对着面前的丈夫既老套又无奈地却步着,转身向星辰的西院落方向走去。
看着夫人拐过前方的院落,即刻被墙壁挡去了身形。欧阳烈一转身,“公主带来的许太医,现在在哪儿?”王勤一个机灵,“禀老爷,在前厅被招呼着喝茶呢!”“嗯,公主交代了,让他给少爷包扎,你且领着少爷去前厅吧!”“是”“包扎完后,让他来我书房,老子候着他!”这最后一句说得特响亮,好似要整片园子的人听着了才好。“啊?是是是!”这王勤就半弓着身子在旁听着了,心里直犯嘀咕,是不是人这岁数一上来,都这样啊?!
欧阳烈没有再回厅里,只在门口斜了一眼还杵在那儿的儿子,便收了神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