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这世界忽然变成一个只有进口那般大小的出口,世人会怎么想?
当他们知晓自己所信仰的唯一世界不过是某个世界的一部分,甚至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里面的所有生灵不过依靠一个诸天无上强者的魂力活着,那又会怎样?余戈已经不敢想。
天籁上者思量了一番,便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如果我没记错,世人也没有说错。那么,穷诸走的时候,八荒之内应该出现过那样的奇异景象。”
“师傅,你是说穷诸是从那个阵眼里出去的?”余戈急忙问道,他生怕自己错过哪怕一个微弱的细节。
“只是猜测,毕竟我在八荒游历多年,几乎在八荒的每一个角落里我都呆过一段时间,感受过八荒地气之力。它们虽有山川河流之分,却是实实在在连在一起的一整个整体。只有当异象出现的那段时日里,方会显现一丝圆满,我便产生了猜测,是不是有外部的气息从缺口里流进来?”
“既然有外部的气息流进来,说明内部之人也应该能走出去。”天籁上者目光炯炯,丝毫不忌讳的谈论着八荒隐秘。
“师傅,你知道穷诸忽然间离开南国,消失在八荒之内的往事吗?”
“知晓一些,我在八荒游历多年,一方面是在追寻自身觉力的突破。另一方面便是在探寻穷诸众人的去向,这么多年来也探查到一些。”
“喔?”余戈来了兴致,靠在天籁上者身旁,静静的看着他。
上千年的岁月在天籁上者身上流过,却没有令他老去分毫,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沧桑。合身的淡青色儒觉袍穿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多了一些飘飘若仙的味道。
余戈脸上满是叹服,私心想着要是某一天自己也能像师傅这般除尘,也算是了了平生心愿。
天籁上者自然不会顾及余戈这样的小孩心态,缓缓道:“我从好多地方探听过这样的事情,就是穷诸生的游历路线,他们告诉我的事情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
“什么地方?”小孩的心里隐约都有英雄的存在,余戈也不掩饰自身对穷诸的崇拜之情。
“穷诸在八荒的这段日子,从没有踏足过西荒,他仿若被什么限制了。”天籁上者面色凝重。
“八荒之力在各个地方存在的方式是不一样的,诸如南域多土木之力,东域则是乾金。至于北弃之地是离火之力,西方自然而然就只剩下坎水之力。”
“奇怪的是西荒之域也只有很少的地方有水,没有水的话那也应该多乾金之力。但穷诸时代却没有存在太多的乾金之力,乾金生坎水。”
“直到东觉道土和西荒之域战争开始后的百年,才忽然间出现了乾金之力。这虽说没有什么奇怪,但隐隐能明白八荒之力应该是逐个激发出来,仿佛每一次大征战之后,八荒自然的五行之力就会出现。”
“循着这个道理追寻却又不尽然,因为八荒除了西荒之域外,其它的三个方向却也大致随着五行之力属性变化。”
“我想之所以穷诸从来不涉足西荒,是因为他明悟了五行之力。但当时西荒之域不存在五行之力,那相当于是八荒真正被遗弃的角落,倘若他去往八荒西域,会令他的修为几句降低,甚至无法发挥出自身一半的实力。”
“后来夜葛摸索出穷诸不会踏足西荒,便以为八荒之内的第一强者不过徒有虚名,猖狂的驱赶着他所练就的逆转生死的死灵之力,直奔南国来找寻穷诸决斗。”
“夜葛一路上杀戮无尽,民生怨声载道,却也没有办法。进入普世境的夜葛确实有了和穷诸一战之力。”
“可他从没想过的是穷诸自身的乾金之力修为极高,乾金之力明显就是所有死气的克星,金是大阳之物,不容许丝毫的邪恶之气玷污。这一次战斗,不过自取其辱。”
“果然,当夜葛到达南国帝都东南部的天门山之时,已经有成千上万的夜夔大军,夜夔在八荒是由死气和阴晦之意凝聚,近乎不死不灭。”
“至于某些人说穷诸曾在八荒西域遇见过一只天人境夜夔,杀了九九八十一次还是没将它杀死的话语一般是假的。从五行来看,穷诸一定没有去过西荒。”
不过好多故事都是由民间杜撰而来,只有强者能经受住这般杜撰。
民间之口流传不息,何况已经是一个在八荒之内消失了多年的绝世强者。
“至于夜葛之所以进入普世境,却是是因为信徒之力,他的信徒就是那些死气凝聚成的夜夔。也只有众多的夜夔,才能让他的修为上升到无人能及的地步。”
“虽然他是一个西荒之域不择手段窃天地造化之力修行的异觉,世间明白之人却无一不惊叹他的绝世才华,居然从八荒的死气里分出那么一部分,将其放入自身觉念之中,从而获得信仰之力。”
穷诸走的是另外一个路径,他是在获得八荒之力认可之后便一举进入普世境。
“或许这就是众人口中所传的正邪之分,获得天地至理的修行者,永远都是那一方天地的宠儿,便自然而然的显现出自身的正义之力。而像西荒之域那样贫乏的地域,八荒之力极为薄弱,众人只能靠掠夺或者改变八荒的修行功法来获得自身修为的提高。”
余戈听闻过许多人对于西荒之域修行功法的猜测,却在天籁上者将自身的感悟说出口的那一刻,便知晓这样的解释是最为准确的,暗自点了点头。
“后来穷诸将夜葛天门山以后,也想将他体内的死灵之气抽出一丝,以便加固对于夜葛的封印。现在看来他并没有成功,只是将夜葛的气息减弱了不少,并没有达到那种绝杀封印的程度。”
死灵之力虽说邪恶,但同样存在八荒之间,属于八荒之力的一部分。
“同为八荒之力,不分属性,用之正则正,用之恶则魔。在八荒之民的眼中,虽一直将死气看成死亡和邪恶的征兆。却没有想过八荒之力里既然有死气存在,那它就有着存在的意义,兴许是一种昭示,或许,是收藏这个世界里的因果业力。”
“如同民间所有人好生恶死一般,既然生死同样存在于天地之间,那就应该没有喜欢或者厌恶之理,何来喜欢或者厌恶之类的情感。但八荒之人,又有多少能够真正明白?”
天籁上者眼神里满是萧索,流露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失落神色。
余戈看在眼里,也是一阵黯然。的确,八荒之人谁能有这样的胸襟,明白八荒之内的所有力量既然存在者都有自身存在的道理?
他们不过一些追逐民望权势的小小凡人,根本无法看到八荒之力里存在的慈悲和包容光之义。
“在穷诸将夜葛封印了不久,八荒恢复了平静。他便着手搜寻着普世境之上更高的境界,却在接下来的百年间一无所获。”
“尽管一无所获,但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北弃之地的巨衡山脉上有着两个大字,八荒。从那两个字里,他仿佛感受到了八荒之力,不过应该不止那山石之上有这八荒之力。只是那里应该是一个类似于阵眼的地方,从阵眼的地方能够感受出极为浓郁之力,是不是那就是属于八荒之力的来源?”
“于是,他在隽刻着八荒两个大字的断壁前坐了整整三年。三年的时间,他一直没有停止去探查八荒之力的来源。”
“三年以后他还是没能探查出八荒之力的存在,却也在这时候听闻了八荒之内出现了异象之事,便四处游走着寻找那样的奇景。也许是六十年以后。”天籁上者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采。
“不过也可能是上百年,他终于决定了带领着无殇大部的众多强者去寻找出口。”
“那他们就是从出现的阵眼里走了出去?”余戈已经将民间之人从八方井里看见的异象当做阵眼,因为天籁上者说过他自己亲身尝过八方井里的井水,是海水般腥咸的味道。
再联系界龙皇者曾经说过普道所建的镜世界是依山傍海,说不定海水经过地底潜水位渗透进来也不一定。
南国的水源总是会进行季节性回潮,比如在冬春之极会出现回潮,但不知外部是什么情况,也许镜世界被囚道建立在一个和南国季节稍有差池的地方也不一定。
如果外部已经是冬春季节,而南国内部只是秋季,那这样的解释便是成立的。
天籁上者眼见余戈是不是眼神一转,知道他在思考着自己的话语,便赞赏的点了点头。他一生见过许多人,却从没有见过像余戈这样聪慧的小孩。
就算隐隐秉承八荒之气诞生的虎儿也没有这样的感悟。如果将余戈比作八荒的灵魂,那么,虎儿就类似于辅魂之类的存在,天籁上者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间这般想。
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走出去的,事实是他们一定走出了八荒。天籁上者见余戈抬起头来,便接着自己之前所说的话语猜测到。
“师傅,如果你在某一天知晓八荒之内不过是外部世界里的一部分。或者说八荒是因为某个无上强者念境形成,会不会像穷诸一样毫无顾忌的走出去?”
天籁上者霎时回过头,看着余戈面无表情的脸,良久,微微苦笑。
“不会,我生命里有自己无法普渡的过往,在八荒之内依旧有我要守护之人,所以不会走出去。”
余戈听闻,知道天籁上者心意已定,后面的话语便也没有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