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戈继续四周游走着查看天音部里那些创部以来就被流传下来的先人遗物,时间慢慢流逝。
他忽然间感到疲惫,就在他想揉揉眼睛继续查看那些天音部供奉之物的时候,感觉眼神一晃,似乎看见了那画像上的中年男子对着他微微一笑。
这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受,那一身磊落白衣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居然让整个圣殿里的光线微微一暗,似乎让四周的陈设移动起来。
余戈一直强逼自己睁着眼睛,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那个男子依旧那般随意的坐在南国民间常见的藤椅上,手里的竹简也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旁边的银色长枪,这时候正好被窗外就快要收敛的阳光照射到枪尖上,在那一瞬间,长枪枪尖上有些黯淡的枪头,竟然在一瞬间,有着一丝邪意的血色光芒一闪而过,最后凝聚在枪尖上,成为一簇暗暗的火苗。
他紧走几步,站到那把长枪的一旁,想看的更清楚,但是等了好久,阳光逐渐从枪尖上越过枪身,消失在窗棱上,天音圣殿里形成暗暗的阴沉颜色。
余戈走出圣殿来,看见阳光在广场上,生成一种极为绚烂的色彩。约莫着时间,应该是过了未时的光点。
天音部那些被选中进入天门山的觉者们靠近来,那个杜姓长老温和的问道:“小戈,为什么不进殿里呢?”
“圣殿里现在一片阴沉,并不适合感悟,所以我就出来了。”他笑着回答。
杜姓长老以为余戈不过是小孩心性,耐不住一个人待在空旷圣殿里的无聊,便找了这样的理由来搪塞他,便微微一笑,转身进入天音圣殿里。
余戈一直站在天音圣殿的入口处,看着天空中的日光发呆。他想仔细看着日光浮游过的轨迹,这样也许他自己就能弄明白下一次阳光正好掠过银枪枪尖的时间,或者说,那枪尖上升腾起来的火苗,和在觉冢里自己所看到的沧桑之力需要一个特定的时间界点才会出现。
山下吹来的风夹带着南国民间的气息,那气息感觉上去极为温暖。
天音圣殿位于天音部最高一座山的山顶,天音部的那些创部上师们在天音部刚建立不久之后就在这座山的山顶,开出了这样一个巨大的平台。
从天音部圣殿上面往下看去,能看见南国民间升腾起来的炊烟,那些居住在天音部近旁的民间房屋,成一个巨大的扇面铺散在天音部的下沿。
余戈盯着阳光看了不久,发现那样的阳光铺散过天音部里所有景物,留下一丝丝的光点。似乎在自己眨眼的那一瞬间,隐藏在那些被拂过的景物里。
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到南国民间去走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余戈仔细想。
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应该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了。
虎儿被带进部里来的时候应该是将近四岁的模样,而那时候的自己依靠天籁上者所说应该是被从南国夙城街道上被带回到部里来的第三年,那应该也差不多三岁半的模样。
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缓步走在天籁上者背后,背着手,沉静的一步步从天音部下方的民间走上到天音部里来。
虎儿明显就长得比较壮硕,他一路上蹦蹦跳跳,那上千级的台阶,两个孩子经过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攀爬,居然就到了山顶。
而天籁上者也是一路微笑的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在自己身前似乎比赛般的朝着天音部顶峰攀爬,那样长长的阶梯让南国民间体力壮硕的青年来攀爬都差不多要两个时辰的时间,他对于两个孩子的表现越看越满意。
其实在天籁上者心里,就算余戈没有修觉的潜质,他依旧会在他成年以后将他带到真正的天音部里,但虎儿则不一样,如果虎儿没有被发掘出觉力的话,那他一辈子也只能一直待在天音部外围的民间庭院里,垂垂老死。
或许这就是命运,对于那些南国民间的的普通孩子来说,发现自己用有觉力的时候就如同发现了这个世界最为盛大的宝藏,因为那些被发现觉力的人,会被第一时间送到天音部里。
在天音部里待上足足十年,如果觉力依旧无法超过五级,就会被送下山,不过那些被送下山去的觉者也会有着极度荣耀。
宫廷一般都会在第一时间里接待那些从天音部里走下山去的觉者,并分封侯爵,或者依据那些觉者的心愿,或赐千金归田,或者一飞冲天,成为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宫廷重臣。
反正只要开了觉的人,在南国都会受到极高的待遇。
至于开觉仪式,并不只是单纯的检验一下那些参加测试的人有没有真正的存在着角力,更为重要的环节是进入觉冢之后,找到属于自身的开觉方器,获得觉刃。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觉刃,一般那种觉力最终在五级之前停留下来的觉者,大多都没能获得觉刃。
至于获得觉刃的那些人,好多都会到达觉力十二级,或者进入天人境。像部落里杜姓长老,天罚上者,天罡上者这一类人就是在觉冢里,成功的获得了方器的认可,最终进入到天人境。
余戈低着头回想自己依旧和虎儿住在山下的时候,虎儿爹经常会带着他们到南国民间的坊市上去。
那时候能遇见南国杂耍的艺人,他们或者将巨灵木截成小段,同时抓几块在手里,上下翻飞的抛飞着,直看得两个孩子兴奋连连。他曾经向那些杂耍艺人讨要过一块巨灵木,那样的小小木块重量却非同一般。
还有那些会喷火的西盟之地来的异觉,他们操控着体内的觉力流向,在觉力散发出体外之后,能够将它们以不同形态表现出来,或者是凭空出现的一根树枝,或者是一个冰株,或者是一团在手上燃烧着的火球。应有尽有。
那个安排着杂耍艺人们表演的葛爷爷一开始看见余戈和虎儿的时候觉得这两个小孩几位聪颖,便极是照顾。往往将他们携带着的小小玩意送给两个小孩。
某些时候余戈能够随心所愿的讨到西蒙异觉凝固出来的拳头大小的冰珠,然后兴奋的捧在手里,对着虎儿夸耀:“你摸摸看,好凉爽。”
时间久了,那两个小孩如果再遇上那一群杂耍艺人,就会被邀请和他们一起表演,某些时候是练习着从火圈里穿过去,他们迅捷的身手引得路人鼓掌叫好。
得到奖励之后就会欣喜的去一旁的风车铺子,让那个慈眉善目的陈爷爷取架子上色彩斑斓的风车,拿在手里朝着风来的方向快步奔跑。
“飞了,飞了。”余戈能记得那时候虎儿傻傻的笑声。
而带领着杂耍艺人们四处表演的慈祥老者见到如此活泼的两个小孩,越看越是喜欢。慢慢就打听出是属于谁家的孩子,不久之后就带着重礼到了虎儿家里,央求着虎儿爹将两个孩子让他们领去学杂技。
每次被虎儿遇上他都会佯装生气的板着脸:“葛老头,你不要整天来烦我爹爹,你别看着他人老实就欺负他。”
他这样的话语让那个老者满脸尴尬,虎儿爹则严肃的训斥道:“你个死犊子,也不好好和你葛爷爷说话?”
“说个屁,你没看到他整天就在你耳边一直说着要我去学那什么劳什子杂技,我不过对那些大哥哥们变出来的冰球还有火团感兴趣,其它的一切,我都不喜欢。你回绝他吧,叫他以后都不用来了,以后我要成为像太籁上师那样的强者。”
“放屁,你以为天籁上师是你能比拟的?”虎儿爹又好气又好笑,笑骂出来。
而那个葛姓老者却没有退却的意思,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里,就会亲自上门来这般和虎儿爹交谈。
虎儿爹是个老实人,但也不想违拗自己孩子的意思,所以每一次葛老头走之后,都会问虎儿:“虎儿,你愿不愿意跟随葛爷爷去学习杂技?”
虎儿当然是严词拒绝:“那个死老头,居然趁我不在家老来打我主意?你告诉他,要是下次我遇见他,看我不拔他的山羊胡子,哼!气死我了。”说着,他又像无事人一般跑到一旁的人家里去寻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小孩耍去了。
余戈则喜欢安安静静的待在那扇竹子编成的窗户下面,看那些南国因军功而被封赏移到天音部附近的贵胄小孩赠与的竹简,那些竹简上有着南国的风土人情,或者那些民间军功极盛之人的故事。
他最喜欢那个曾经做过南国将军的尚爷爷,他留着长长的胡须,头发花白,但是收拢在头后面,一丝不苟,脸上泛着红光。
那是一个知道许多南国故事的人,他曾经告诉余戈,现在南国皇室的皇者浮光曾在一次围困中被他所救,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小小侍卫,但不久之后就成为了大将军。
成为将军之后,却没有那种和王上的亲近感,彼此之间变得极为客气而疏远,见面的时候需要拱手行君臣之礼。
余戈知道他并不是觉者,不过给他祝师一般的感觉,他能从他身上感受着极强的外在之力,似乎能劈石断金。
他边回想自己和尚老将军相处的情景,一般翻看着那些竹简,南国的疆土在他心里就有了一些大概,南国东边是东域之国,北边是尚燕,而西边,是属于西盟之地的神赐之域。
东域主修儒觉,尚燕则主修祝师一脉,他们的战力并不像南国一样以觉力控制杀戮之道,而是以极强的身体素质和力量著称,南国之所以能在这样两个强国环伺之间还能生存,就是因为天音部还有无殇大部这样的修觉部落的存在。
天地制衡之道在八荒之域内体现极为明显。
至于西荒之域的异修还有西盟之地主修神识之力的敖士,则是修对天地之力的运用,并不强求理解,虽然西部的人口极少,却因为西部地方的异法,站民间的战争之中,能瞬间就引起恐慌。
余戈想着这些事,静静地坐在窗沿下沉思。
虎儿爹有些时候会回过头去看那个孩子,将手中的竹篾轻轻晃动,越开越是满意。
也许在他的心里,就算余戈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他依旧像一个父亲一样关爱着他,他想,如果余戈没有修觉的天分,那一定会成为南国有名的重臣,他一直这么笃定的认为。
阳光越过窗沿将茅草房一旁的树影拉长,打在余戈脸上,他慢慢抬起头来。
很快就听见虎儿在外面喊:“小戈,你这家伙是不是不想理我,居然这么大会也不出来和我们耍一会?”语气里满是不满。
虎儿爹听见虎儿这样骄横,微微皱了眉头:“死犊子,你以为小戈像你一样,整天就像个泥孩子,只知道玩?”但语气里却满是关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