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
这个故事,献给所有为自己爱的人默默奉献的人们,希望你们一生平安。
“妈妈,妈妈——妈妈——”昏暗冗长的医院走廊,一声声稚嫩却撕心裂肺的叫喊弥漫在凝固的空气里,像是要把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喊醒,却无济于事。闪电撕裂了黑漆漆的天空,雷声乍响,接着便是倾盆大雨,毫无情面的哗哗而下。“别喊了,小朋友,她已经医治无效,宣判死亡了,你通知你的家人吧,别喊了,唉,你也怪可怜的。”“妈妈——妈妈——”护士长看小女孩满脸的泪,只顾着叫妈妈,叹了口气,扭头出去忙自己的了。哭声渐渐嘶哑,后来就没有了声音。
“姐,姐,姐!”一个小男孩摇着小女孩,叫着姐姐。姐姐慢慢睁开了眼,看见是弟弟,马上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扑到床边,床上却已没有了妈妈。她冲出病房,看见妈妈正在一张床上被推向一个黑屋子,她立刻扑了上去,“妈妈——你看看我——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弟弟啦——妈妈——”护士马上抱住了她,不让她再上前。“这个小孩的家人呢?”护士长问。“好像……好像只有一个男的来过一次,就再没有人来过了。”一个小护士说。“小朋友,小朋友,别哭,来,阿姨问你,你爸爸呢?”小女孩只是摇头,仍是哭。这时候,一个女人跑了进来。
这个女人没有多说话,处理了医院的事情,就拉起两个孩子出了大门。“叫什么名字?”她冷冷地问。两个孩子想挣脱她,拼命叫着妈妈。“别喊了。你们的妈妈走了,以后我是你们的妈妈。”男孩拉紧了姐姐的手,抽噎着说,“姐,我……我害怕。”女孩听见,立刻抱紧弟弟,平静地说:“小成,有姐姐,不怕。阿姨,你是不是就是爸爸说过的那个城里阿姨?”女人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先前的烦躁不满似乎立刻就消失了,身体里蕴藏的一种温柔的母性慢慢释放了出来。她看着这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虽然稚嫩,但眼睛里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感觉,她紧紧地搂着弟弟,大眼睛里仍有水汽,却不像先前那般无助,仿佛是已经下了某个决心。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纱裙,却分明透出了一种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气质。女人吸了一口气,依旧冷冷的问,“叫什么?”“我叫李晓沫。我弟弟叫李晓成。”女人没答话,心想,又来了两个。他到底有没有完?自己的工资养活他们太紧张了,该怎么过?“阿姨,阿姨?”晓沫的叫声将她的思绪拉回,“阿姨,我妈妈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女人不知怎么说,在想的时候,晓沫说,“阿姨,我知道了。我们跟你走。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啊?”“江惠。”“江阿姨,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是沉默。
就这样走到了一处旧楼,七拐八拐上了楼,江惠打开了房门,一个小女孩跳了出来,奶声奶气地叫:“妈妈,你干嘛去啦,你不陪着我,我就不睡!妈妈,他们是谁啊?”“思雅,别叫,快去睡,妈妈一会儿来陪你。听话。”“妈妈,他们不会是要睡在我们家吧,我们家没地方睡,你们别来我家,我不喜欢你们!”晓沫上前一步,甜甜地笑着说:“小妹妹,对不起。我们没有家了。是江阿姨接我们来的,你和你妈妈真好。”思雅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着姐弟俩,说:“妈妈,把他们赶走,我不要他们!”“思雅,听话,这是你的姐姐和弟弟,这样,你跟妈妈睡,他们睡你屋。来,跟妈妈走。你们两个就睡在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黑漆漆的屋子,又挤又小的床上,晓沫坐着,尽量把身体缩得小小的,给弟弟更多的地方。“姐,妈妈到底去哪啦?”“妈妈去了一个童话里的地方,就是姐姐给你讲过的白雪公主生活的地方。”“那她还会回来吗?”“妈妈还在我们周围啊,小成,睡吧,姐给你讲故事。”“嗯。姐最好了。”
夜是这样黑,黑得没有一丝光亮。
“你放开我!放开!”小成大喊。一群孩子围着他,同班的一个女生拽着他的袖子,嘲笑道,“哼,没妈的野孩子。想走就对我说‘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就放了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孩子也跟着大笑,还有人跟着附和:“想让她放了你,哼,没门儿!人家可是校长的千金!”接着,便是一阵怪笑。眼泪在小成的眼眶里打转,就是倔强的不落下。从小成再回学校已经三年了,一直遭到不停的嘲笑,笑他是没了妈的野孩子。小成缩到角落里,小手握成了拳头。“放开他!”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的喊,“姐!”“小成,跟姐回家!”“呦呦呦,这是你姐姐呀,呵,看看,姐弟情深呀,哼,想走?姑奶奶还没叫呢!”晓沫努力平息着起伏的胸口,抿了抿嘴唇,没说话,拉起小成想走出人群。“哎,要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两个就别想在这里念书!”“对不起,我们有妈妈。你有什么就跟我说,别纠缠我弟弟。”“好啊,那你叫我姑奶奶。”“住口!”门外站着一个少年,他站在夕阳的余辉中,像是漫画里的人物,棱角分明,眼睛里像是有一种奇特的光芒深邃到看不透。他虽没有表情,却是美得惊心动魄,他身上散发着的一种高贵的气质让晓沫愣住了,她定定地看着这个少年。“陆清,是他先欺负我的!”“滚。”之前的那个校长的千金低着头带着其他人跑了出去,还瞪了一眼小成和小沫。那个少年看了一眼晓沫,转身走出了教学楼。晓沫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有和他说谢谢。晓沫追了出去,“喂,谢谢!”少年没有回头。晓沫拉着弟弟往家走,一路上都在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时光慢慢流逝着,姐弟俩通常都是家里学校两点一线,委屈不满,渐渐地,也就融在了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却在他们眼里更添了一份并不十分鲜明的坚毅和独立。对于晓沫来说,成绩并不是个问题,老师眼里,她通常默默地在窗边坐着,沉浸在一个自己的世界里,或发呆或学习,只不过,别人不会轻易的进去,她亦不会主动进入别人的世界。晓成稍开朗些,但也和其他傻傻的小男生不同,十分懂事。江惠照顾着思雅和姐弟俩,所谓的爸爸仍旧没有消息,这个话题成为一个小禁区,晓沫晓成也懂事,从不再提。日子也就这样慢慢地过着。
寂静的夜里,妈妈的脸经常会浮现在脑海里。
什么时候,
阳光照亮了谁的脸庞,
又是在什么地方,
月光清晰了谁的梦想。
站在天际,
看尽了一丝,
并不清晰的,
迷幻之光。——晓沫记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了尖利的讽刺,“一个对不起就完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啊?没长眼吗?”“我赔给你一件新的,行吗?”“你?就凭你?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哼。”一阵可怕而尴尬的沉默。晓沫正拿着饭盒,端着洒掉剩下的半盒汤,脸早已红了,两人就这样对峙。晓沫低头看着对面女孩洁白衣服上的一片不大不小的污渍,心里想起了江阿姨。自己该怎么跟每月工资不高,却要养着三个孩子的江阿姨说?都怪自己不小心。对面那张不耐烦的嘴说话了,“喂喂喂,木头人啊?算了算了,跟你这种人没话说,你走吧,浪费我时间。”“我还是赔给你吧。”晓沫声音不大,可依然坚持着。“你好烦啊?!你——”话音未落,一摞钞票忽然戳到面前,一个男生平静的声音说:“够了么?滚吧?”原本对面那个蛮横的女孩一下子低三下四,“呵呵,不用了不用了,没关系的。”说完,尴尬地一笑,立即消失。晓沫呆住了,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怎么又是他?他没说多余的话,转身就走。“哎,谢谢!”晓沫反应了过来,赶紧喊道。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这个人好怪哦,晓沫想,仿佛是叫做什么——陆清?
没有多想,晓沫独自回到了宿舍。她在准备着毕业演讲。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窗外一缕淡淡的阳光,心里默默地背诵着演讲的内容。就要结束了啊,她想。
毕业典礼。晓沫站在台上,代表百优学生发表毕业感言。眼帘低垂,静静平视前方,看着自己的老师,看着甚至有些还不甚熟悉的同学,忽然有些恍惚,时光啊,毕竟是留不得的。
台下,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她,其中,有一双与众不同。尽管台上的晓沫专注于自己的演讲内容,并没有注意到,但是,陆清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她并不是妖娆的美女,但透着一种单纯而倔强的特殊味道。陆清从小在家里就被教育,多余的话不说,多余的表情不表现出来。他就默默地看着,在必要的时候随着众人鼓掌,心里却激起了一点特殊的感情。李晓沫,她的发丝在一缕光下散发出一点金色的朦胧光亮,映在陆清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