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志伤的挺严重的样子,直挺挺躺在地上,满脸是血,天气冷,很快都凝成了血块,但他的精神上仿佛获得了一次重大的胜利,他低笑出声,笑了很久,如果可以我想他一定会用嘹亮的声音说话,但伤势证明他不能这样,他哑着声音,叫道:“左依依,不哭了!不哭了!你的选择是对的,你留下来陪着爸爸,爸爸以后不会打你了,要让你.......比别的孩子都幸福!”
他这话像一块雪糕,很快就会化掉。
左依依没表示多少欢喜,擦擦眼泪走到他身前,但不敢碰他,“爸爸,你要死了吗?”
他咒骂了一声什么,为了证明自己活的很好,抓着桌子腿想起来,可怎么都起不来,“妈|的!早晚有一天老子会把这些讨回来!杨丽!杨丽!”
他喊妈妈,在整场闹剧中,妈妈一直没露面,他叫了好几声她才从里屋出来,倚门站着,脸上带着过节似的欢乐,“左传志,别指望我会帮你,我可是用了很强的自制力才没有冲出来和他们一起打你,你不是很厉害吗?自己站起来吧!”
他翻着眼皮看妈妈,因为他的方向正背着她,可他怎么翻都看不到,他低笑两声,一点也不生气,摆着手说:“不用你管,我不用你管!我有女儿!依依,拉爸爸起来!”
左依依照办了,她那细胳膊细腿拉我还差不多,拉左传志那样又高又大的成年人根本没用,她碰到了他身上有伤的地方,他疼的大叫,制止道:“放开!放开!”
左依依赶紧放开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喘息着,歪着脑袋看她,“被子你拿的动吗?”
她略一思索,点点头。
“去拿被子来,爸爸今晚就在这儿睡了。”
左依依就进他们的屋子去,妈妈挡住她,“这是我的屋子,不许你进。”
“贱人!让她进去!”左传志吼叫。
妈妈瞪了左依依一眼,命令道:“站这儿别动!”她进去抱了一床被子用力一甩扔到左传志身上,他笑着,竟坐了起来,把被子铺好,躺上去,一个翻滚包住自己,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说:“依依,快去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帮爸爸洗脸。”
我想他并不是真的站不起来,而是不想站起来,他心理上获得了某种满足,产生了一种惬意的慵懒,他只是想多享受一会儿那种美妙的感觉。
左依依真的照顾他,妈妈所做的事情就是把饭菜狠狠放在桌子上,左依依喂他,一口一口,但她不看他,眼睛藏在长长的睫毛下面,不知在想什么。
那几天他心情都很好,他头上手上都是纱布,窝在大躺椅里,坐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睛,时不时会喊她的名字,支使她做这做那,他绝对是故意的,他从中汲取到某种快乐,永远都不觉得够。
因为他这好心情,家里平静了几天。我跑出去玩,看见左光耀坐在胡同口,脸上包了一块蓝色的围脖,歪着脑袋,呆呆傻傻的样子,我问小伙伴,他们说左光耀得了失心疯休学了,他的家人正想方设法给他治病。
我跑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左传志,他浓眉一蹙,接着大笑,叫道:“活该!那天我应该打死他!那种人长大后也是个败类,不配活在世上!”
又过了几天,左传志身上的伤复原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逼着妈妈交出我亲爸爸的死亡赔偿金,他说他要去广州生意,要赚大钱养活我们,我妈妈才不会相信他,也不承认他有那种本事,她讽刺他,用尽她所能想到的各种难听的字眼,最后招来他的狠打。
从那之后他就把家当成了旅馆,三天两头回来一次,甚至更长,有时会带好吃的和新衣服,不但有左依依的还有我的,这让我很意外,竟然重新对他有了好印象,可他醉的时候会打妈妈,逼着要钱,这时候我就又恨他。
后来有人告诉妈妈,说他们在镇上看到左传志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搂着走,他有了外遇,妈妈付之一笑,她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回来,盼着他能在外头再找个女人好让她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