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事拜托你,那时你成为我的剑吧。”
听起来很遥远的重大的话,泰准好像知道了仁顺为什么要把自己邀到妓院来。看起来轻薄,但却不能不是个避开怀疑的绝妙地点。不论国事,只关心狩猎和余兴的王就算被外人知道来了妓院,也不会造成很大的话题。
“陛下……”
心潮澎湃的泰准一时间说不出话只得磕头作揖。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止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而是一个有了该有的样子的王。虽然到现在为止一直是那个样子,不过却是没有一分一秒迷失过自己的的堂堂正正的年轻的王。
“十二岁登上王位后,只要显露一点,寡人都不可能守住这个龙椅。”
世缘悠闲地促膝长谈般说着,斟满了自己的酒杯,仁顺默默地看着世缘和泰准。
“如果依靠某人的话……也是不可能守住朝廷的。”
泰准看到世缘的视线落在仁顺身上又被惊住了。仁顺不是在此期间一直受到皇上怒斥和冷落的老大臣吗?任谁都会那么想。不过此时泰准明白一直以来皇上比谁都要依赖老领议政。若是那样,这段时间的行为都是假的吗?是为了避开狡猾的权臣的伪装吗?
“在不久的将来,寡人一定要亲政。可是就靠几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的。”
世缘的语调变得很冷静,其中没有过分的自满还有自负,也没有一点幻想和乐观的表情,一时公事性的语调让泰准感觉到世缘对将来的情况计算很久。只要有一点漏洞被枪发现,一切就会成为泡影,所以世缘不敢松懈一点计算了又计算。
“为什么是微臣?”
过了好一阵子泰准才开了口,世缘一副摸不透的表情。
“你现在才问?”
“……”
“胳膊的伤都好了吗?”
无心的一句话,瞬间让泰准的心中涌上了一股暖流。顺时间让鼻子一酸的这是什么?选择枪的同时忘掉的那些东西一古脑的再次重现,敲击着泰准的心脏。
那个瞬间,箭刚脱离了弓箭手的弓时,让自己奋不顾身的理由是什么?就是因为那个箭对准的是王,所以自己本能的去挡住了吗?但又不足以说明是那个原因。从战场上回来,泰准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盲目地寻找奉献一生的存在。在自己不经意间已经有了想奋不顾身去保护的东西,那是与洁身自保而选择枪不同的。
“第二个理由是寡人知道你的父亲。”
世缘接下来的话让泰准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颤抖的身体让叩头的泰准的纱帽微微地晃动了下。
“你父亲也曾是武官。”
世缘平静地说道。
“跟随寡人的父亲一直到任地,回来的那天上书退职……刚直的品行。”
紧握拳头的泰准手变得苍白。幼时留下的记忆占据着脑海,自从辞去官位后,父亲就消磨着日子,失落的度过余生。这样的父亲在泰准心中留下了爱恨的烙印,更让人惆怅的是在成人上任后才理解到父亲为什么会做出那种选择。被权臣独揽着政事和朝廷,无从跟随的马头该向何处?父亲作为武官因找不到该效忠的对象而退出了朝政。
“你选择王师也是因为那个原因吧。”
也许是因为对父亲的选择有着叛逆的心理,明明知道枪是怎样的人,泰准还是选择了跟随他。那不是君臣的关系,只不过是相互的理解合拍后的重组。泰准知道枪也是无法满足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有时也觉得惭愧,自己不能像父亲那样坚守作为武官的自尊心。
“没有关系,只要你跟随寡人。”
世缘直截了当地说道,泰准抬起头看着他。
“就算粉身碎骨,寡人也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忠心。”
泰准明白眼前坐着的年轻的王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观察着自己。是什么时候呢?科举及第的那时起吗?不得而知,不过心里的一角充满了感动。在解开矛盾的瞬间,泰准叩头第一次向自己的君主行了大礼。
“是。”
***
认识洪门徽的人想到他时最先会想起他那苍白的脸,身材修长却不壮实,给人感觉就是个瘦高个,快三十五六的他是洪门馆的馆员。
“你也真够行啊,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做事。”
前不久在已经内定好的都目审查中落榜后,不管奚落自己的馆员,洪门徽把已经探讨完的资料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一番。从他的背影中感受到特有的憨直的馆员,不禁摇着头发出啧啧啧的感叹。最近的世道是什么世道都不知道,还单纯的以为只要有实力就能施展才能,大家都为这样的洪门徽感到既可怜又无奈。
“以那种脑子怎么出人头地?你也该适可而止吧。”
听到这话,洪门徽把头转向馆员,还是一脸无表情。
“你想说什么?”
嘲笑的馆员看到洪门徽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了好一会儿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可有家里继承的贵重物品或是地契?”
“突然为什么要财物?”
“人真是单纯……”
馆员又干咳了一下,接着说道:
“没人不知道你实在,可是那也要看地方吧。就算不情愿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不为你的妻儿着想吗?活在世上有这样的时候,也有那样的时候,不要太死心眼。”
“所以你让我准备好去贿赂他吗?”
洪门徽皱着眉说罢,馆员吓得连忙看看周围是否有人。
“你这个人,说话要小心点!什么叫贿赂!要是被人听到了,教理的位子就别想保住了。”
“说话小心不小心,有什么区别吗?”
洪门徽尖锐地大喊道,明白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后,馆员转过了身去,苍白的洪门徽跟他的颜色一般冷酷地嘟囔着:
“就算全世界那样做,我也不会妥协!是的,就像你说的,就算想想我的家人也不能那样。你是让我告诉犬子,他爹爹行贿升职,自己吃的是国家的俸禄是用肮脏的方法得到的吗?”
像是被洪门徽的话说中了一样,坐着的馆员咳咳地干咳后,说了一句愚蠢就离开了房间。虽然说了想说的话,可洪门徽的心里并不舒坦。不用肮脏的方法虽然守住了良心,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挤下去,内人该有多痛苦,饿着肚子的儿子更加可怜。
虽然力保太平,满是痛苦和凄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望着柴门口,一个不认识的仆人站在那里等候。还在想是谁,仆人先上前行了礼。
“您是教理大人吗?”
“是的。”
“小人是领尚大人府里的下人,领尚大人让我来传话说他在鲜香亭妓院静候。”
领尚的名字虽然让人高兴,但这种时候喝什么酒,洪门徽明知失礼还是摆了摆手。
“不了,我现在不是对酌饮酒的时候,虽然对领尚感到抱歉……”
“大人,大人叫您一定要来。要是请不来您,我就要被杀头。大人,请一定要来,您不来,小人就要受苦了。”
接连请求的下人一副绝望的表情,让洪门徽不好轻易甩手而去。自己若是不赴约,这传话的下人就要受到苦刑,洪门徽勉为其难转身向着妓院去了。
一到妓院,像是打好过招呼一样,一个娇嫩的妓生上前来带了路。以为会安排就近的房间,妓生带着洪门徽进了后面安静的内间。妓院内间里发生的事就只有男女欢愉之事,洪门徽瞬间想转头回去,但想着仁顺的样子又默默地跟着去了,因为自己认识的领尚大人不是在妓院里做那种事的人。
“就是这个房间,大人。”
妓生把洪门徽带到红灯照耀的暗房门口便转身告退了。在糊满窗户纸的门口停了会儿,洪门徽小声干咳一下后推开了门,进房抬头一看,眼睛不禁瞪得圆溜。
“来了?快坐吧”
衣冠整齐的黄仁顺笔直的坐在那里,大桌上什么都没有摆,连一只筷子,一个酒杯都没有。
“领尚大人,怎么……”
“你先坐下,坐下再说。”
黄仁顺说罢,洪门徽就入了座,黄仁顺的老花眼静静地打量着洪门徽苍白的脸。
“我知道你有事不顺,所以叫你来。”
“如果是那件事就算了。虽然很抱歉,但我不想借那件事饮酒自醉。”
无奈的洪门徽脸色惨淡,黄仁顺顿了顿,捋了捋胡须。
“如果是叫你来喝酒,为什么桌上会什么都没有。”
黄仁顺从桌下拿出个东西递到了洪门徽面前,打开盖子洪门徽大吃一惊连忙又盖上了。箱子里装的是背上镶满宝石的金龟,这可是管理王室财产的内需司(朝鲜时期主管宫廷内需品的官衙)里才该有的宝物。
“这,这个……”
“这是你要拿给王师的东西。”
黄仁顺平淡的话让愣在那里的黄门徽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现在连领尚也这样吗?清清白白效忠于陛下左右的您怎么!小人不知领尚居然是这种人!”
说罢,准备就此拂袖而去的洪门徽被黄仁顺满是皱纹的手抓住了。
“这是陛下的意思的话你怎么办?即使这样也要甩门而去吗?”
不知究竟的话让洪门徽紧锁眉头,黄仁顺看着他的眼睛冷静地说道:
“朝廷被黑暗笼罩已有几年?他玩弄陛下于股掌之间已有几年?宝龄(帝王年龄的尊称)十二坐上宝位的陛下现在已经长大了,你以为陛下那段岁月只不过碌碌无为了吗?”
意外的话让马上就像要甩门而去的洪门徽态度收敛了不少。
“等了很久了,真的是很久。他在募集能站在他这边迷惑对方视线的人!在找成为自己手足的真正的臣子,难道你要不予理睬吗?”
“用这种不当的方法吗?”
黄仁顺一脸焦心。
“没出息的人!敌人阴险,怎能以正当手段以对?走正道不是全部,不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吗?”
黄门徽的眼中满是复杂,仁顺也内心杂乱地说道:
“王师不用你是因为后来知道你是我的弟子,如果他不知道的话你会按原定被启用,因为他很贪念你。”
听到枪在关注自己的话,洪门徽咯噔吓了一跳,仁顺一股脑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如你的死脑精一般,你在学问,经学,实学上都有很高的造诣,所以精通多国的风俗和语言,特别是对多翡那片土地更是可以称为专家。王师想利用你的才能,为了通过玉石和交易网获利,不惜发动战争,当然想收人才为己所用。他觉得你是合适人选准备招你,可是你与我有学风之交,就不好用你。”
“……”
“所以王师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我因为朝上之事现在被停职,他也就再不会怀疑我或是我周围的人了。所以这是个机会,如果你能潜入他那里,就能让陛下有了顺风耳和千里眼。”
洪门徽一副胆怯的表情注视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箱子,近来的形势自己身有体会,百感交集。
“你就这样离开的话,也许你的良心会好受点。可是换个角度想想,不是让你用真实去犯罪。你要是就这样离去,陛下就算失去了一个手足。至今等待的岁月还不够长吗?不要这样,不要只顾眼前,想想将来。陛下知道一切却还是交给你这个任务,你就不能体谅下他的苦心吗?”
恳切的请求下,洪门徽的嘴角颤抖着。
“那么,之前陛下对领尚大人……”
没有人不知道仁顺在朝中受到世缘怎样的冷待,看到洪门徽小声嘀咕着,仁顺低沉地叹了口气说:
“就那样躲避着王师的监视,陛下正在谋划着将来。”
洪门徽的眼皮抽筋般地抖着,一国之君为了避开权臣的视线逢场作戏的事实让他大吃一惊。世缘的另外一面同时也激荡着洪门徽的心,论谁都会认为世缘是早已没有了聪慧,只剩荒淫的人。可是那样的他居然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计算着重整朝纲的时刻,之前的那些居然不是全部的他。
“陛下……”
一直自言自语的洪门徽看着仁顺问道:
“还有其他人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