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当亨廷顿正在蹂躏加利福尼亚和西南各州时，两位大富豪詹姆斯·希尔和亨利·维拉德也开始为了五大湖和俄勒冈海岸之间的西北地区的统治权，展开着竞争。不管是谁，只要占领了这里现存和未来的贸易路线，都将能取得这八个面积巨大、人口稀少的州的地区统治权，而且这个地区还拥有无限的资源。泛密西西比地区都严重地感受到了1873年的恐慌。在恐慌初期，这里有着散乱的废墟、损坏的机车车辆以及破产的铁路和蒸汽船线路。轨道、车站、土地，这些东西都在等着那些准备好了并且有意愿的人们来攫取。
希尔和维拉德看到了这一点。一开始，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方法，但是他们两个人都完全地侦察过了战场，计算着紧要关头的奖励，然后绷紧每一根神经去夺取河流和海港，道路和山口。希尔以密西西比河作为他的出发地，向西前进。他修复了一条失修的铁路，作为他未来大北方系统的基础。维拉德则专注俄勒冈的海岸与河流，并且沿着杰伊·库克的老北太平洋铁路公司未完工的线路向东前进。他们两个人都缺少压倒性的优势来实现垄断，而且两个人都千方百计地想要将另外一方从他们的道路上赶走。
20年前，詹姆斯·希尔还是一个18岁的男孩。他从南安大略湖来到了明尼苏达地区，想在圣保罗市的商栈（店名叫“小眼睛”）里试试运气。希尔拥有粗犷的体格、惊人的体力，而且他做事井井有条，为人节制，说话简洁，尽管偶尔也会激情爆发。在一个为了能保住性命而随时要与喝醉的印第安人或粗野的拓荒者发生打斗的地方，这是一笔财富。希尔在河岸边从事船务代理人和商人的工作，与拓荒者的社区一起成长，并在那里结婚，稳定地积攒着资本。到40岁时，他已经攒下了10万美元，非常受人尊敬。
希尔旅居圣保罗时的经历，精确地反映出了边境各地的变革。就像其他边远城镇一样，在1865-1873年之间，圣保罗的规模扩大了四倍。圣保罗是密西西比河航运的起始点。现在，也就是1857年，第一船明尼苏达的粮食以及很快就要来到的着名的明尼苏达面粉都从希尔的手中经过。这些都给了希尔关于即将来到的经济胜利的灵感。在内战后的第二年，来自西北各州肥沃黑土地上的粮食、谷物和面粉来到了圣保罗，希尔将它们重新装船。希尔先是作为一位船运代理商，为一家很快就到达了这个边境城镇的新铁路公司支线工作，然后自己开了一家货栈，成为一位代销商。希尔发现，自己站在了西部贸易的一个自然中心地点上。他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这个区域工业发展的脉搏上。他知道明尼苏达和达科他州土地肥沃，这里每年粮食产量巨大；他知道将要来到这个区域的移民数量；他知道这一切对运输的迫切需要。战后，希尔成为了一家小货运船线路的合伙人。这条线路沿着红河（北部）前往温尼伯（Winnipeg）。希尔了解边境的发展，而他本人也正是在这种发展中，从加拿大移民到了美国。因此，希尔对当前的总体形势了如指掌。1862年，明尼苏达地区两家小铁路公司获得了特许权。而当其中一家在1873年的恐慌中破产时，希尔就开始拥有了一个梦想。他变得十分“浪漫”。他拥有着拓荒者对面前金山的想象力，而且这种想象力从来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从圣保罗向北延伸的所谓的圣保罗太平洋铁路公司（St· Paul & Pacific）拥有联邦和州政府的特许状，而且还获得了明尼苏达500万英亩的土地。但是，这家公司以各种等级的债券方式将2800万美元资金资本化，因此饱受非议，而且超过一半的债券的第一抵押权都来自轻信的荷兰投资人。这条小小的铁路尝试了每一种最新的融资手段，它的部分资本被用来进行促销，它的债券被掺了水，它的资金被转移到了建筑公司那里。而且，在以巨大成本铺设的轨道上，现在却几乎没有火车行驶。此外，北太平洋铁路公司也是从德卢斯向西行驶在明尼苏达土地上的一家大公司，它的目的就是要让圣保罗太平洋铁路这家小公司经营不善，因为圣保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特许权对北太平洋铁路公司意味着竞争。1874年，在这家公司短暂的历史中，圣保罗太平洋铁路公司第二次被接收人托管了。这次的接收人是一位名叫法利的先生（Mr· Farley），他是希尔的一位熟人。该公司的债券持有人都十分绝望，准备以任何价格卖出这些债券。根据圣保罗太平洋铁路公司获得的特许权中的条款，因为没有进行建设，它的那些有价值的政府批地将会被剥夺。而且它将会逐渐变成众所周知的，就像是那些在内华达山脉上被废弃的矿山城镇一样可怕的“锈痕”。
只有希尔看到了这条铁路的未来。他亲自进行了调查，翻阅了接收人的报告，并且想要引起他在这个地方的某些合伙人的兴趣。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人名叫基特逊（Kittson），他是希尔在红河沿岸船运生意的合伙人。通过遇到的两位加拿大人——唐纳德·史密斯（Donald A· Smith）以及乔治·斯蒂芬（George Stephen），希尔获知，加拿大的西部省份正在密西西比河上寻找能够连接温尼伯和圣保罗的交通方式。希尔对这三个人吐露了他关于圣保罗太平洋铁路的想法。在该公司的特许权中，他看到了巨大的未来价值。希尔似乎“对整件事情都有一个完美的了解”。在漫长的会议之后，这四个人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能够免费获得这家公司的话，那么这家铁路公司对他们来说将会是一个很好的、值得去弄到手的东西。这个国家非常需要铁路服务。可是这些荷兰债权人会愿意便宜地卖出他们的所有权吗？无论如何，这些未来的买家几乎没有什么现金，而且不管是达成了什么样的价格，除了他们的承诺之外，这些人也就只能拿出一点儿资金来付款。
1875年，希尔和他的苏格兰朋友们开始了他们的行动。带着一种表面上的无知，他们以6·5～8美分的价格，收集了在市场中能够得到的任何圣保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债券。然后，他们开始接触国外的债券持有者。
希尔以及这位接收人遇见了从荷兰派来检查这份资产的代理人。这位荷兰访客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并不乐观，要想重新修复这条铁路将要花费几百万美元的资金，而那些债权人在被欺骗之后绝对不会再提供这样一笔钱。此外，根据希尔官方传记作者派尔的说法，希尔和接收人也相当用力地“敲打”着这条铁路。很显然，这两个美国人达成了一种联盟，并且对他们所看到有关这个企业的前景一言不发。而且，人们也指控称，这条铁路的接收人法利也被希尔变成了他的同盟（当然这一点被坚决地否认了）。
尽管是用最阴郁的语调来讲述这笔生意潜在的风险，但希尔还是彻夜不眠地算出了这笔生意的实际价值，以及他对抵押贷款止赎债券所能给出的最好报价。他自己是这样计算的——这些文件都已经由他的传记作者出版——希尔估计这条线路（如果按照已经建成的价格来计算）的价值是12216718美元，然后他加上了土地和城镇的价值，也就是650万美元。“如果他们能够看到希尔将要得到的资产的未来预期的话，那些荷兰委员会的人的眼睛将会怎样地鼓起来？”派尔评论道，就好像他自己也很自然地曾经与希尔这位美国铁路建筑者中“最诚实”“最有建设性”的人物一起进入了他的计划一样。希尔将会出价500万美元。“就这样，以一个仅仅比其四分之一多一点儿的价格就得到了一笔价值2000万美元的资产。”希尔的辩护者很公正地冷眼旁观着他英雄般的精明是如何剥削鞭长莫及的欧洲人的。
此外，因为那位顺从的接收人，希尔和他的同盟者还了解到了更多的东西。希尔没有办法能够掏出500万美元，他也没有这个意愿，他的这个组合只能凑出不到十分之一的数目。谈判进行了一年又一年，而这些阴谋者正在悄悄地策划着他们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更有前景，并未没有泄露只言片语。在1877年，这位接收人的账目被神奇地篡改了。除了希尔知道这一点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公司的收入已经提高了。“在增加固定资产，改进和增加设备中，”派尔告诉我们，“花费了188250美元。而这些费用被计入了营业费而不是建筑费中。”当我们正确理解这一点时就能明白，这个假账的条款几乎是这条铁路报告收入的两倍，这一点对希尔有着很大的意义。此外，希尔还看到了更多东西。在附近偏僻而且几乎空无一人的区域中，移民们不断来到这里，城镇发展也在不断地继续。对希尔来说，未来明尼苏达将会种植更多的粮食，运量也会更大，大概会提高50%～60%。对于这些，希尔都一言不发，并且最终结束了他与那些痛苦的外国人的交易。希尔和他的朋友们以这些债务价值五分之一的价格承担了这条铁路的担保债务，并且给了外国债权人一张100万美元的期票作为诚意许诺。而且，在1878年3月13日，通过一个友好的止赎权诉讼，他们最后几乎是灵巧地捕捉到了一切。
现在，在一个艰苦的时期，合伙人们正努力拯救着这家企业。那位接收人依然还是正式主管，但希尔控制着他，于是建筑工作仓促地完成了——从帕宾纳(Pembina)到达了加拿大边境，并且在那里连接上了正在前进的加拿大太平洋铁路的支线。就这样，一条从温尼伯到密西西比河的铁路开通了。为了筹集资金，希尔在移民们面前以2·5～5美元一英亩的价格举行了激动人心的土地销售活动；合伙人抵押出了他们所有的资产；而且，斯蒂芬在蒙特利尔银行（他是该银行的一位代理人）发现了贷款资源。通过这些附加的建设工作，他们保住了政府批地。而且，通过拥有增加面积的权力，他们可以筹集到更多的资金。最终，在1879年，繁荣到来了。
“你不会知道今年有多少移民来到了明尼苏达，”希尔给他的父母写信道，“我们每天都要铺设1·5英里的钢轨。”
大量涌入到明尼苏达并且通过他们的劳动生产了3200万蒲式耳丰盛粮食的挪威和瑞典农民——尽管这个州还只是部分区域有人定居——拯救了希尔，并且使得圣保罗太平洋铁路的收入翻了三倍。正如派尔在他有趣的描写中告诉我们的那样，很快合伙人们就“得意扬扬于圣保罗太平洋铁路公司运营的统计数据”。 在1879年10月，他们重组了这家铁路公司，
将其命名为“圣保罗-明尼阿波利斯-马尼托巴铁路公司”（St· Paul， Minneapolis & Manitoba），并且发行了1600万美元债券和1600万美元的股票。这样一来，每位合伙人可以直接分配到500万美元的资本。这一两年可真是这个行业的好光景。“时机成熟了，”希尔之后说道，“正好是在那个时候，国家的经济增长帮助了我们。”
希尔是位个子不高、身材肥胖的四十岁男人。他脑袋大大的，满脸皱纹，留着长长的黑胡子，而且还是独眼龙。他独特的外表——就像是一头冷酷的老狮子——再加上一种自然严厉的态度，这一切赋予了他在当地令人畏惧的声望。希尔总被认为是“一位非常强硬的商人”，在铁路人中，“他是最难合作的”。希尔将所有事情都放在脑子里，他思考着，分析着，努力着，并且以一种永不枯竭的精力驱动着他身边的人一起工作。希尔没有小的顾虑，完全不拘小节。“他无法容忍反对意见，暴虐，主要是通过恐惧来统治。”与其同时代人说道，“而且在他铁路公司的部门办公室里面，他经常会动手打人。”
希尔这位富有进取心的人物，似乎从中年才开始发迹。他看事情的角度很宏观。在穿越北部领土的征服历程中，他探索出了新的商业模式，这一点与他之前那个时代的小规模的资本主义相当不同。在希尔写给合伙人斯蒂芬勋爵（Lord Mount Stephen）的信中，他讲述了自己朴素的观点：“收取低廉的运费，并且尽我们所能来促使这个国家的发展、创造贸易，这才是我们的最大利益。”这可不是抱有什么仁慈的意图。希尔总是想要获得更多运量而不是高运费下的小运量。比起在这个行业中的对手们，希尔更为“深刻”，也更为“高效”。而且，最终他也成了一位工程师。他独具特色的地方在于，当他进入铁路行业时，机车还是像华丽的宠物一样，仅仅带有名字，但希尔还是给它们进行了编号，直到他的铁路拥有最为强大的引擎和最长的车厢。按同样的方式，在进行了最详尽的等级和弯度的调查之后，希尔才会铺设路基。他在圣保罗和现在的明尼阿波利斯之间所建设的跨过密西西比河的大桥是当时最为宏大的建筑物之一。他自己位于圣保罗的总部也建造得“如同监狱一样坚固空旷”。他的住所也是如此，“就像是一个封建堡垒一样，极为坚固”，而且他还使用巨大的钢梁，使其能够防盗、防飓风。毫无疑问，一位极为能干的管理者所打下的有效地基，精明的购买与销售，无情的“雇佣和解雇”，年复一年的原始积累，这一切为希尔的巨大扩张铺平了道路。
马尼托巴公司稳固地在达科他和蒙大拿的草原上延伸自己的线路。而在很多远征之中，希尔似乎都骑马在前，他亲自冒险以找出未知的乡村，他在户外宿营，研究土壤、水文、气候和资源。“在其他铁路取得立足点之前，”派尔说道，“希尔就将他的铁路开进了红河地区。”很快，希尔就成了这个小麦产量巨大地区的最大运输商。而且，通过运费竞争，希尔还阻止并打击了他主要的对手——现在正在慢慢恢复元气的北太平洋铁路公司。希尔向西进军到了蒙大拿的丘陵和山脉，窥探着戴利与克拉克的新矿藏。1882年，他从对手铁路公司的手中，夺取了该地区巨大的铜运量。然后，就像库克一样，希尔将他的代理商们派到了欧洲的每一个角落。这些代理商们都带着立体幻灯机，以低廉的费用将几十万移民带到了他的领土中。希尔为这些人建立了学校、教堂和社区，鼓励他们养殖牲畜和种植树木。因此，这些人将会是他的臣民，在商品洪流中将会帮他发送和招徕业务。
马尼托巴铁路公司很快就成了一家大公司。它的后面是由谷物升降机和已经完成了货运业务的湖泊蒸汽船组成的防御系统，它的前面则是西海岸。希尔不再后退。派尔告诉我们，1884年，在一次露营远征的篝火旁边，希尔突然夸张地对他的同伴们大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