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兆鸣家里,雯兰在屋里抚摸着给贺丹麟缝的衣服,轻声说:“丹麟,过年了,你怎么还不来接我?你就是人不来也应该捎个信儿来呀!你不在我身边儿,我真孤单,爹和师妹他们对我再好也不如你啊……”
雯兰拿起衣服上的小布包,打开,拿出那对银耳环,对着镜子慢慢戴上,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嗓音哽咽地说:“丹麟,我戴上你送我的耳环了,好看吗?”
一阵呕吐之后,雯兰继续喃喃自语道:“丹麟,快回来吧,孩子盼着你呢!”
两串泪珠滴落在了雯兰胸前。
屋门被推开,齐兆鸣和秦梅红脸上带着泥土、神情不安地走了进来。
雯兰吃惊地问:“爹、师妹,你们、你们怎么了?”
齐兆鸣在炕沿上坐下,秦梅红给齐兆鸣倒了一碗水,齐兆鸣一口气喝干。
雯兰着急地说:“哎呀,爹,出什么事了?你们说话呀?”
秦梅红拉住雯兰的手,说:“二师姐,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我和师父不过是看到了一件事,我说给你听……”
田仕科决定加快自己的计划,他把郝刚宝叫道身边,严肃地说道:“刚宝,你要按计划行事,炸掉李家集,绝不能再留着共产党这个红色据点了!”
郝刚宝发誓地说:“是,干爹,我保证做好这件事,不会再让人发现了。其实我师父他们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讲出去的……”
田仕科阴沉着脸打断郝刚宝的话说:“先不要说这件事了,总之他们已经不应该在活下去了!”
郝刚宝急切地说:“干爹,您相信我的话,绝不会出事的,我可以不让他们透露半点儿风声!”
田仕科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摆了摆手,郝刚宝走了出去。
田仕科睁开眼睛,目露凶光,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手枪,但随即又放了进去,自言自语地说:“我要让他亲自动手,不能让他儿女情长!哼!”
田仕科嘴角浮现出一丝歹毒的冷笑。
此刻,秦梅红和雯兰边做饭边说话。
秦梅红说:“师兄真够狠的,一连手打死了六七个警察,血都流了一地,可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雯兰痛心地问:“他和那些警察有什么深仇大恨下这么狠的手啊?他怎么变这样儿了?”
秦梅红思虑着说:“我看他不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了,他当官儿了,想的做的肯定和咱们不一样了。”
雯兰眼里涌起了水雾,说:“师妹,你别说了,我心里乱……”
秦梅红望着雯兰,轻轻点了点头。
雯兰刚把米放进锅里,急忙跑到院子里呕吐起来,秦梅红难过地叹了口气。
齐兆鸣从屋里走出来,愁苦地说:“梅红,你二师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明显了,她一个没嫁人的闺女……这可怎么办哪,你拿个主意吧。”
秦梅红也忧虑地说:“师父,我正想和您说这事呢。我二师姐的身子眼看就瞒不住人眼睛了,舌头底下能压死人,我和您一样愁啊!”
齐兆鸣语气缓重地说:“唉,这可怎么办?她和贺丹麟真心想处是不假,可女人家的名声也要紧哪,不如……”
齐兆鸣停住了话头,望着秦梅红。
秦梅红迟疑着问:“您的意思是让二师姐把孩子……弄掉?”
齐兆鸣痛苦地点点头,说:“我这也是……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啊!”
秦梅红想了想,理解地说:“师父,我和二师姐商量商量……”
秦梅红话音未落,雯兰跑走进来,哭喊着说:“不,我要孩子,不能弄掉!丹麟会回来的,他就是不回来我也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齐兆鸣和秦梅红望着雯兰,都没有说话。
雯兰猛地跪倒在地上,说:“爹、师妹,我求你们,千万别让我把孩子弄掉,他是我的命,也是丹麟的命啊!爹,我不怕别人说我闲话,他们就是用舌头压死我我也不怕,我这辈子就是他的人了,他说带我寻找新生活的!”
秦梅红急忙抱住雯兰,说道:“二师姐,地上凉,快起来,咱有话慢慢儿商量。快起来!”
雯兰一双泪眼望着齐兆鸣,说:“爹,您不答应我留住孩子我就是跪死也不起来!”
齐兆鸣望着雯兰,没有说话。
秦梅红望着雯兰,突然也跪在了齐兆鸣面前。
齐兆鸣吃惊而不解地问:“梅红,你……”
秦梅红嗓音颤抖着说:“师父,我也替二师姐求请了,您答应她吧。我也是女人,她的心思我清楚,您让她弄掉孩子还不如杀了她呢!师父,您答应她吧!”
齐兆鸣犹豫着欲搀扶雯兰和秦梅红,却又停住了伸出的手。
秦梅红动情地说:“师父,二师姐是为了爱,她把什么都豁出去了,比您唱过、演过的王宝钏、白娘子都强啊。师父,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我把茶楼都舍了为的是什么呀,不和二师姐一样吗?难道您想做狠心的法海和王母娘娘吗?”
齐兆鸣眼里涌出泪水,猛地搀扶起雯兰和秦梅红,说:“女人你们能受得了的苦我一个大男人更能受得了!”
齐兆鸣说完走出了厨房。
雯兰和秦梅红含泪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雯兰感谢地说:“师妹,我得怎样谢你啊……”
秦梅红笑着说:“谢什么呀,你这股子哏劲儿谁都比不了!快进屋歇着去吧。”
秦梅红把雯兰拉进了屋里……
不知为什么,秦梅红坐在炕上有些发愣,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雯兰铺好被,说:“咱睡觉吧。”
秦梅红充耳不闻地依然发着呆。
雯兰不解地问秦梅红:“你怎么了?不舒服了吗?”
秦梅红摇摇头,说:“哦,没有。不知为什么,从天一黑我这心里就老不稳当,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雯兰关切地问:“你是不是白天干活儿累着了?”
秦梅红仍旧着摇了摇头,身子突然猛地哆嗦了一下,一把拉住了雯兰。
雯兰惊怕地问:“师妹,你怎么了?我、我害怕!”
她们都不知道,一个巨大的灾难马上就要发生了!
幽长的地道里,田仕科把一个打火机递到郝刚宝手里,郝刚宝望了望打火机,接过来,点燃了放在地上的长长的导火索。
“嗤——”导火索在急剧缩短。
夜黑如墨。
张汉虎带领着十多名雁翎队员急匆匆地向李家集行走着。
张汉虎轻声说道:“同志们,马上就要到李家集了,由于咱们年后取军火的计划提前到了今天夜里,李家集的地下党已经把军火挖出来了,咱们到那儿之后取完就走,一分钟也不能多耽搁,免得夜长梦多!”
队员甲高兴地说:“咱们取军火的日子选得真好,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把军火运回去好好过个年!”
队员乙说:“要是能抓住警察局的那个郝刚宝就更好了!”
张汉虎接过话茬说:“跑不了那狗崽子,收拾他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张汉虎等雁翎队员兴致高涨地行走着。
突然间,一声剧响,李家集火光冲天,大地发狂似的剧烈抖动了几下,张汉虎等人被震倒在地。
片刻之后,大地平静下来,张汉虎站起身,失声问道:“怎么回事?”
队员甲惊慌地喊起来:“李家集……李家集整个儿被炸飞了!”
张汉虎痛苦地说:“李家集是我们雁翎队重要的情报站,里面藏着我们的军火还有一些物资,怎么……太突然了!咱们……撤退吧!”
秦梅红和雯兰被爆炸声惊动,慌忙披上衣服,跑出了屋子。
齐兆鸣也从自己住的屋里跑了出来,三个人站在院子里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张望,只见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秦梅红大声说道:“师父,是李家集!”
齐兆鸣也惊愕地说:“对,是李家集!”
雯兰震惊地问:“爹,李家集还有好吗?”
齐兆鸣难过地叹了口气。
雯兰嗓音颤抖地说:“这事太怪了……”
刚说到这里,雯兰的嘴被秦梅红的一只手捂住了。
齐兆鸣望着李家集方向的火光,没有说话,秦梅红的另一只手手握住了齐兆鸣的手,二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给田仕科和郝刚宝带来了难言的舒畅,他们在田仕科的办公室里仰天大笑,庆祝一个心腹之患完全根除。
田仕科兴奋地踱着步说:“刚宝,我们胜利了。让共产党雁翎队在李家集的废墟上寻找军火和物资去吧!”
郝刚宝也笑着说:“那么多的炸药,恐怕连废墟都没有了,更不要说人了。”
田仕科说:“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郝刚宝问:“干爹,咱们是不是庆贺一下啊?”
田仕科坚决地摇摇头,说:“不,还没到时候,最起码你还没到时候!你该做什么心里应该清楚!”
郝刚宝嗓音颤抖地说:“干爹,我……”
田仕科拍了拍郝刚宝的肩膀,说:“干爹不是逼你,是你师父他们看到了最不应该看到的事情,干爹非常不放心!”
郝刚宝垂头不语。
田仕科盯视着郝刚宝,嗓音阴沉而严厉地问:“怎么,难道你想让干爹对你不放心吗?”
郝刚宝抬起头,说:“干爹,我怎么会让您对我不放心呢?我的一切不都是您给的吗,我报答您还来不及呢,我是想把事情办得像干爹那样既轻松又不露痕迹。”
田仕科盯视着郝刚宝的眼睛问:“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郝刚宝郑重地说:“干爹,我能骗您吗?我要是跟您说假话不就成白眼儿狼了吗?”
田仕科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齐兆鸣和雯兰正在屋里坐着,秦梅红从外面跑进来,关紧了房门。
齐兆鸣急迫地问:“梅红,怎么样,问清李家集的事了吗?”
秦梅红难过地说:“师父,别提了,提起来我的心就难受……李家集没有了,被炸成了一个大坑……”
齐兆鸣气愤而痛心地说:“一个村子,好几百条人命啊,就这样儿……伤天害理,天理难容啊!”
秦梅红欲言又止地说:“师父……”
齐兆鸣望着秦梅红,颤声说:“梅红,你……你是想……说……”
秦梅红神色不安地说:“师父,我想说的和……您心里想的……一样,他为什么在李家集底下那个地道里打死那么多手下人?为什么和咱们说话时变颜变色的?当时不觉,现在越想越不对劲儿了!”
齐兆鸣痛楚地闭上了眼睛,身子颤抖起来。
雯兰望着秦梅红和齐兆鸣的脸色,迟疑着说:“你们是说师弟……不,他不会干这事的,你们猜错了,他是个苦孩子……我不信!”
秦梅红轻轻搂住雯兰,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李家集被炸事件不仅齐兆鸣三人不清楚,白洋淀的雁翎队也不明就里。
张汉虎和队员们聚在一起,神情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