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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讹人的“扔巴”鱼

葫芦岛和山海关接壤,被人称为关外第一市。想知道这地方为啥以葫芦为名吗,这还跟八仙中的铁拐李能扯上关系呢。那铁拐李嗜饮成癖,装酒的宝贝葫芦从不离身,成仙得道后,在去天宫的路上,吕洞宾就劝他——天上的玉液琼浆有都是,你这酒葫芦带着也是个累赘啊。

铁拐李恋恋不舍地把酒葫芦摘了下来,一狠心,丢到了渤海湾。那只酒葫芦就化做了葫芦岛,葫芦嘴就变成了停船的海港——马仗房。而葫芦里剩下的酒就化作酒泉,都源源不断地流淌到渤海湾里了。

被掺杂了酒的海水泡大的葫芦岛的渔民们,说话就是嚷嚷,办事就跟喝酒喝高了似的,就是一个字——冲。

刘睿领着女朋友珊珊从沈阳开车过来,等下了京沈高速,就直奔马仗房的露天海产市场。一个月前,他就到马仗房买过一次海产,这次他又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海码头。码头两边都是贩卖鱼鳖虾蟹的小贩子,他们看着刘睿的帕萨特挂着沈阳的车牌号,就知道他是来买海产的,他们都用手拎着自己卖的海货和车里的刘睿热情地打招呼。

蹲在水产市场头的黄毛一见外地车,就像被蝎子蛰了屁股“嗖”的一声,跳了起来,他几步冲到刘睿的帕萨特前面,隔着车窗玻璃,拿出了一本装潢精美的册子来,册子里是各种珍稀海产的价目表,里面还有一张乘坐摩托艇下海冲浪的路现图。

珊珊还真的没下过海,一听说有摩托艇冲浪的项目,乐得一拍巴掌,她急忙摇开了车窗,连问租用摩托艇的价格。黄毛伸3个手指头在车窗外一晃,嚷道:“贼拉拉的便宜,一个点,30!”

要知道现在的油价翻着跟斗涨,在海里转一个钟头,30块钱,在陆地上打出租车都下不来啊。珊珊拿着那张线路图,对开车的刘睿兴奋地叫道:“我要坐摩托艇下海冲浪玩去!”

刘睿一见黄毛,先找了个大墨镜自己戴上了,然后把帕萨特挂上1档,正要开慢车穿过露天的鱼市场,他就觉得车头一翘,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道:“嗳,嗳,嗳,你开车咋不长眼睛呢,你压到了咱的“扔巴”鱼筐上了!”

刘睿一听急忙停车,跳下来一看,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帕萨特的前车轮正好压在了一个塑料的园鱼筐上,鱼筐里还盛着半下子黏黏呼呼的“扔巴鱼”呢!

这个码头上的露天鱼市狭窄不假,可是那鱼筐也不能自己跑到路中间去啊,不用想,就这个女鱼贩子乘他不注意,一脚把鱼筐踢过来的。看样子这是想讹人啊!

珊珊背着个黑网包也走下车来。刚说了声——这鱼筐怎么跑到车轮子底下去的呢?那个卖“扔巴鱼”的女人就嚷嚷道:“嗳,小丫头,你是想说咱二妮子讹人还是咋地?!”

刘睿的耳朵也被二妮的大嗓门震得“嗡嗡”响,他急忙掏出皮夹子,息事宁人地说道:“得,我认赔了,你说这半筐扔巴鱼值多少吧?”

旁边的黄毛也紧着帮腔,叫二妮子少要点,赶紧处理完这半筐烂扔巴鱼,他好开摩托艇,领着两个人下海冲浪去啊。

二妮子也不客气,招手叫刘睿的帕萨特往后倒,露出了那个被车轮子压瘪的鱼筐。鱼筐中的扔巴鱼一多半已经被压得稀烂了,又腥又臭,珊珊被熏得直捂鼻子。

二妮看着筐中“扔巴鱼”的惨样,瞪了刘睿一眼,嚷道:“咱也不讹你,没压着的“扔巴鱼”算咱的,压坏的算你一块钱一条行不?”

一块钱一条还真的不算讹人。别看这种大脑袋,园身子的“扔巴鱼”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鱼产。可是肉质细腻,味道奇香,本地人都喜欢把它酱着吃。

扔巴鱼大嘴巴,凸眼睛,很不受端详,自然上不了酒店的大餐桌。渔民有时把这种丑鱼打上来,就会问船老大——留不?船老大一摆手——扔巴!扔巴鱼就这样被丢到海里去了。这就是“扔巴鱼”名字的来历。

刘睿为了不耽误露天鱼市的生意,把车倒到一边,对二妮说道:“你筐里也就有100多条扔巴鱼,连压坏的朔料鱼筐,统共我赔你两百吧?”

黄毛在一边等得干着急,他也连说刘睿赔的钱不少了。没想到二妮子杏眼一瞪,嚷嚷道:“咱二妮子卖的是鱼,不是撮(站)这儿讹人的,咱要点一点,哪会叫你多花一分钱?”

二妮子一条条地从压扁的鱼筐里往外捡烂鱼,黄毛为了赶时间,在一旁帮她计数,检出了八九十条后,剩下的鱼可就不好捡了,因为鱼身子都被车轮子压烂了,往往是十多分钟,才能拼出一条囫囵个的整鱼来。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了,刘睿急得团团转。可是二妮的鱼筐中还有一堆压成了肉泥的“扔巴鱼”没有挑出来。看着刘睿着急的样子,二妮子抬手指着着路边一家海鲜饺子馆说道:“饿了好弄,到里面吃着等啊,这压烂的鱼可是一条也不能含糊的!”

刘睿的肚子饿得早就“咕咕”叫了,他正要拉着珊珊去吃点啥,黄毛压低声音说道:“这家饺子馆埋汰,要不,我带你们去一家贼(特)便宜贼干净的饭店吧!”

刘睿还没等答应,二妮子“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她抓起几条烂鱼“咣叽”的一声,正砸在了黄毛的脑门上。

黄毛气得一蹦,叫嚣道:“死妮子,别以为你叔是派出所所长老子就惧你!敢用臭鱼削老子,等老子把海哥招呼来,把你的鱼摊子掀海里去!”

二妮子指着黄毛的鼻子嚷嚷道:“死黄毛,找把刀,挖出你肚子里那副脏下水,好狗都不吃,开摩托艇下海闹腾一个点30块钱你唬鬼去吧!”

刘睿和珊珊听得面面相觑,二妮子一解释,他们两个才明白了过来,这个黄毛干的是专坑外地人的买卖,30块钱是陆地上的价,等摩托艇到海里那就一个人300块了……!

黄毛一见被二妮子揭了老底,气的脸红脖子粗,他刚要伸胳膊硬拉刘睿走,二妮子抄起了卖鱼的秤砣,照着黄毛的脑袋“嗖”的一声,就砸了过去,吓得黄毛一声怪叫,抱着个脑袋“吱溜”一声蹿出了老远,扯着破锣似的嗓子怪叫道:“死妮子,你等着,等老子找海哥来拾捣(对付)你!”

看着黄毛撒丫子找人去了,二妮子赶忙对刘睿和珊珊嚷道:“你们俩蹽(跑)吧,等那个死黄毛找人回来,你们想蹽也蹽不了了!……”

刘睿从钱夹子里摸出了两百块钱,非要塞给二妮子,二妮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咱这“扔巴鱼”不值钱的,我假装讹你,就是想拖时间,想把黄毛那死鬼拖走,可黄毛今天属狗皮膏药还贴上你们了……这鱼钱就免了,你们还是赶快蹽吧!”

刘睿挠挠脑袋说道:“我们跑了,你怎么办?”

二妮子焦急地说道:“你傻啊你,叫你蹽,你就麻利地蹽,借给他们俩胆子,他们也不敢把姑奶奶怎么着!”

刘睿正在和二妮子正推推搡搡呢,就见黄毛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大老远,他就扯开嗓子叫道:“海哥,你快来,那台沈阳车还没动窝呢!”

刘睿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一个大狗熊般的壮汉急步走了过来,这个大汉就是这里的海霸大海熊啊。大海熊剃了个秃头,赤裸的上身还刺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狰狞而恐怖,吓得背着黑包的珊珊直往刘睿的身后躲。

大海熊扇着个膀子走了过来“扑哧”一屁股坐到了帕萨特的车头上。他指着刘睿的鼻子叫道:“嗳,死小子,这事你说咋办吧?”

珊珊在刘睿身后叫道:“刘睿,我们报警!”

嘎海熊一听珊珊要报警,他“嘿嘿”一声冷笑,抡起拳头,正砸到自己的酒糟鼻子上,鼻血“哗”的一声,就流了下来。大海熊用手把血往自己脸上一摸糊,叫嚣道:“报警吧,赶快报警吧,老子现在被你们锤巴(打)得脑震荡了,我这就住院去!”

刘睿一见满脸是血的大海熊也有点害怕,他用商量的口气说道:“我女朋友有心脏病,你可不要吓唬她,给你2000块,你放我们走吧!”

大海熊怪叫道:“两千?你打发要饭花子呢,5000块,少一分也不成!”

二妮子一见大海熊坐地讹人,气得冲上来“啪”地给了他一个大耳光,骂道:“大海熊,这个王八蛋,咱爹住院一个月,你就出来行阳了,你也不怕给咱葫芦岛的老少爷们丢人现眼啊!”

大海熊的眼睛瞪得比鸭蛋还要大,他指着二妮子的鼻子吼道:“别拿你那断腿的死爹压我,你二叔当派出所所长咱也不惧,逼急了老子把你们爷仨都灭了!”

二妮子还要往上冲,大海熊猛的一拳,把二妮子打倒在地。刘睿刚要去扶二妮子,没想到黄毛跳过来,一伸腿把刘睿踢了个趔趄,珊珊一见打起来了,她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黑包,一边往后退。要说还是黄毛狡猾,他在电视上,经常见记者到现场暗访,用的就是这种在里面可以装摄像机的黑网包,他猴子似的急蹿了过来,把珊珊肩头上的黑网包猛地抢到了手里。拉开拉索,里面果然是一台正在工作着的摄像机。刘睿和珊珊竟是从沈阳赶过来的记者啊!

大海熊把黄毛手里的摄像机接了过来,正研究如何刷了里面录制的内容呢,没想到刘睿一把夺过摄像机,然后一个“羊头”正撞在了大海熊的肚皮上,大海熊被撞得一声惨叫,仰面朝天,死猪似的摔倒在了地上。

刘睿一手提起了摄像机,一手拉着珊珊,两个人直像海边跑去。大海熊和黄毛一起讹人的证据都在摄像机里存着呢,放走了这两个暗访的记者,叫他们把两个人的事上电视台一曝光,他们以后就甭想过消停的日子了。大海熊和黄毛随后紧追。

刘睿和珊珊一直跑到了停船的码头的上,两丈多高的码头,就跟山崖一样,底下就是茫茫的大海,他们已经没路可逃了。大海熊追了过来,他“嘿嘿”地一阵冷笑,威胁道:“快把机子里的录像刷去,不然惹急了老子就把摄像机砸个稀巴烂!”

刘睿望着黑蓝色的海水一咬牙,从怀里找了个塑料袋子,把摄像机包上,正要和珊珊跳海逃命,就听大海熊发出一声惨叫,竟是二妮子拿着一把锋利的两齿鱼叉解围来了,她一鱼叉正刺在大海熊的屁股上。

二妮子虽然泼辣,可她也不是这两个流氓的对手啊,没过3个回合,鱼叉就被大海熊夺了下来,大海熊举起鱼叉,正要给不要命的二妮子来一下子,就听海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达的声,一艘高速巡逻艇箭一般飞驶过来,来的正是边防派出所的秦所长,秦所长接到二妮子的报警电话,领着巡逻的警察赶回来了。警察们冲上码头,把转身逃跑的大海熊和黄毛逮了个正着。

等警察把大海熊和黄毛两个坏蛋带走,秦所长瞪了就知道拼命的二妮一眼,二妮子可是秦所长的亲侄女啊。秦所长走到刘睿和珊珊面前,一个劲地表示歉意。

刘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在一个月前,从沈阳慕名到葫芦岛的海边买海产,可是却被黄毛领人狠狠地宰了一把,他憋了一肚子气往回走,开车还没等出葫芦岛,就发现身后有辆摩托车再追自己。刘睿还以为是黄毛那一伙还想继续讹自己,就来回打方向盘,最后把那辆摩托车逼到了路沟里。

还没等刘睿所完,二妮子气呼呼地冲上前“砰”地打了他一拳,叫道:“你还有脸说,咱爹见你被黄毛那一伙坑(骗)了,他吆喝黄毛又把钱吐了出来。咱爹骑摩托车追你是想还钱给你,可你却开车把他欺下了路沟,你说,你还有点良心没?……”

骑摩托追自己的那个人竟是给自己送钱的秦大伯啊。刘睿后悔得直拍自己的脑袋。他急忙开车来到了医院。别看秦大伯是个老渔民,可是一身的好功夫,那天骑摩托跌下路沟,只是把一条腿摔断了。珊珊买了一大束花,刘睿买了一大兜子水果,来到了秦大伯的病房,秦大伯听女儿讲完大海熊和黄毛被抓的情况,点了点头,叫道:“抓的好,这两个小兔崽子,早就该逮起来进笆篱子(监狱)了!”

一听刘睿道歉,秦大伯连连摆手,嚷嚷道:“这都是大海熊那坏小子害的,没你们什么事!“

二妮子给刘睿准备了不少海产,刘睿临走前,他只拿了那袋子“扔巴鱼”。别看“扔巴鱼是一种不起眼的鱼,可是仔细地品,它的味道可是透着骨头的香啊。

刘睿开车回到了省电视台,他并没有曝光什么,相反的,他却做了一个关于葫芦岛人文风情的节目。他经历过的那段不和谐的音符,早已经淹没在葫芦岛人豪爽仗义的主题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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