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过完,李月便将精力重新放回到科研工作中,透明无气泡的玻璃烧制成功后,这一年的研究重点也早给出,显微镜和玻璃温度计,同时还有坩埚钢。
显微镜是开启近代生物学研究的必备工具,重要性自然不必说。研发出温度计,确定温度这个计量单位,对几乎所有学科都有促进作用,对科学研究也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对基础工业的研究,李月也没有放下。在她的督促下,轴承、齿轮、螺杆等机械工业中必不可少的部件的研制一点也没停下,同步进行的还有各种用来制造这些部件的水力机床,李月的思路也很清晰,没有合适的工具就让工匠们慢慢地试,用量来堆砌成果。
同时冶金作坊也在不断改进工艺,为机械设计提供更好的材料。
这些,短时间看不出成果没关系,她相信只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用奖励弥补市场需求不足,用自己先知先觉划定好发展方向,通过自己在世这几十年的努力,一定可以为大唐的工业发展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在科研活动展开的同时,李月老早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才实在是不够,她现在就发现自己以后会很需要一位精通文墨的女秘书。
在李月眼里文学艺术之类的东西终归是小道,她认为一万篇好的文学著作也不及蒸汽机对社会的贡献大,实在懒得花力气去钻研什么文学,不过无奈这时代的人对文章的质量却是很看重,她需要一位能帮自己把那些科学理论用文言文写出的秘书。
自己身边,显然没有那个人才,新招来的几个幼女,虽然在李月的威逼下开始读书识字,不过过问了她们那个学习进度后,李月发现这几只幼女的表现比自己当年读小学时还要差,也对她们不再抱什么希望。
这天,李月和国子监算学馆的先生讨论完了一个数学问题,新来的一位先生突然称赞了她一句,说她是神童。
这一句神童,李月自然不会当真,她知道自己的斤两,自己不过是有领先了一千多年的知识,还是个成年人,在这时代的儿童中还不能拔尖,那就不用混了。这句神童让她想起了一位真神童,有着古代四大才女之称的名人——上官婉儿。
李月对历史并不算了解,不过对这段历史中几位名人还是有所耳闻,比如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儿。
向几位先生行过礼,李月便急冲冲地辞别了李显和李伦两位兄长,直奔掖庭宫而去。
来到掖庭宫后,李月才想起这种事也不好直接去找管事的,直接告诉别人这里有只神童只会显得太妖孽,只好暂时打消了把上官婉儿找出来的念头。
此时已经是春深时分,桃花开始凋落,早上起来,总是能看到一地的缤纷残红,这样的时节让李月觉得有些伤感,放弃了搜寻上官婉儿后,她开始踩着一地碎英,在掖庭宫内慢慢闲逛。
皇城里她基本是走遍了,不过这种发落罪人和罪人家属的地方,她是很少涉足的,此时来转转也觉得新鲜。
穿过一间小殿后,她看到一个小宫女,面容看不清,但背影来看,岁数不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在抹着桌子,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读:
“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雍雍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
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不闻亦式,不谏亦入。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无……古之人无……”
这么小就在读《诗经》,难不成,她就是上官婉儿?
罪犯的家属大多数在掖庭宫中做各种杂活,学习机会很少的。甚至连摸书本的机会都没有,她哪里来的书?
李月走到她身后,看了看那本用工整的绳头小楷抄写的诗经,出声帮她念出了答案,“古之人无斁,誉髦斯士。”
小萝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疑惑地看着李月。
这一回头李月便看清她的样子了,长得很秀丽,一对蛾眉浓密乌亮,小巧的鹅蛋脸儿,眼睛大而有神,小鼻子琼瑶有致,倒是一个十足的小美人胎子。
李月轻笑着指着她不认识的字,又指了指前一行的射字,“身寸‘射’(yi)为古‘斁’(yi)字。”
小萝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抬起头,看清了眼前和自己年岁相仿的萝莉,这才发现李月衣着华丽,身边还带着宫女、宦官与侍卫,知道李月身份不凡,忙惊恐地伏在地上说道:“奴婢这本书是捡到的,可不是偷来的。”
李月自然不会怪罪,不过她这样就不打自招真的没问题么。
看着小宫女可爱的模样,随行的众人都乐了,公主性子好不会责备,他们更不会怪罪。
看着众人都在笑,小宫女胆子就稍稍大了,一对乌黑的大眼睛,悄悄打量诸人。
“起来吧。你叫什么?多大了?”
“奴婢叫上官婉儿,今年九岁,”小萝莉起身后再次抬头偷瞄了李月一眼,俏生生地答道。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古代四大才女之一,就这样到手了。今天真是幸运日。
秋香以为她不知道上官婉儿的身份,低声提醒道:“小娘子,她是前宰相上官仪的孙女,上官仪忤逆皇后,与其子被杀,籍没其家。因上官婉儿的母亲是太常少卿郑休远之姐,母女才得免死,被配入皇宫内庭。”
此事李月倒是知道一些的,这件案子远比贺兰敏之的案子轰动得多,不但上官仪全家,前太子李忠因此赐死,右相刘祥道、太常伯郑钦泰等大臣名士或罢官或流放,牵连的人不计其数。
说起来,上官婉儿和她母亲武后倒是有血海深仇。
对上官婉儿一家,李月不存在什么愧疚和怜悯,上官仪不死,武后就会被废,自己就会和那两位被囚禁在掖庭宫的姐姐有一样的下场。来到这个时代后,李月已经慢慢适应了这里,她知道这时代的政治斗争便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回旋的余地。
李月前世对上官婉儿还是很敬佩的,不过现在的她也只比自己稍微大几个月,也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怎么着,个头还差不多,和自己一样,是标准的萝莉。对着这样的上官婉儿,李月实在敬佩不起来。
上官婉儿继续用一对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众人,手中却在搞着小动作,想将书藏起来,不过哪里藏得住。
李月乐了,“想不想每天都有书读?不用再躲躲藏藏的。”
小萝莉点了点头。
秋香拽了一下李月的衣角,摇头示意她不要把仇人弄到身边来。
李月摇了摇头,秋香心意他是知道的。她对上官婉儿有些不放心,同时也担心武后不高兴。不过李月倒是不以为然,前世历史里那个上官婉儿一样为仇人武则天干活,也没见她想着什么报仇,她更不担心武则天容不下上官婉儿,君临天下的女皇怎么可能只有那么点肚量。
秋香见劝不动,只好退到一边。
“那跟着本公主走吧,走之前去和你母亲道个别,放心,以后本公主会让你出来和你母亲见面的。”这么多年横行霸道惯了,对待下位者,李月多数时候都已经不记得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你是太平公主?”
李月点头。
“人人都说你是仙女下凡,是真的么?”
到底是孩子,遇上服侍公主这样的好事还不懂谢恩,反倒问起这事来了。
李月无奈地笑了笑,“世上哪有仙女。”
上官小萝莉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向李月行了个礼,便去找她母亲去了。
目送上官小萝莉离去,李月对着身边的宦官吩咐道:“把这事和这里管事的说一声,顺便让他们好生关照下上官婉儿她娘,吃穿用度不能怠慢了,更不要让人欺辱她。”
“诺。”宦官闻言拿到令牌便离去了。
不一会,上官婉儿便跟着一个****来了,远远地就施礼。
“免礼,婉儿以后就是本公主的侍女了。”至于助你脱离苦海,我现在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以后再说。
“谢过公主,”郑氏可知道其中的意义,不过脸上看不出悲喜,看着李月一行离开后,还站在哪里,也不知想什么。
辞别了郑氏,上官婉儿也不见有什么难过的表情,毕竟都在宫里,李月也说过会有让她们母女见面的机会。
等已经看不见郑氏,李月问道:“婉儿,你的书从哪里捡到的?”
“弘文…”刚说到一半,上官小萝莉便将嘴立即捂了起来。
众人又是呵呵一乐,李月此时已经明了。上官婉儿和她娘住在掖庭宫,可白天却要到太极宫,甚至弘文馆做杂事的。一些特别脏乱的活,都是这些犯官家的女子去做的。
上官婉儿不会去那么远,倒是郑氏可以,看到女儿喜欢读书了,便从弘文馆或者其他地方偷书来让女儿读,读完了再归还。她本身又出官宦世家出身的,认识不少字,可以从旁指导。有可能弘文馆学士发现了,但碍于郑休远的面子,也不会去揭发。上官婉儿的学识,多半是在这种环境下学来的。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还能成为名动天下的才女,着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