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幼儿园除了雨天外，平时只有周三和周五才开大门让所有的家长都进去接孩子。这天刚好是周五。看门的老人在下午五点半就把大门打开了。月亮到了星星幼儿园就直接进了阳阳所在的小班教室。
教室里右边布置着孩子们用餐的餐桌和小凳子。左边是一块很大的空间。南面的墙壁前则摆设着一排小椅凳。月亮一眼就看到了安安静静地坐在靠窗那条小椅凳的阳阳。
“阳——阳。”月亮叫了起来。
阳阳正傻傻地望着窗外似乎没听到，倒是被站在一旁的李老师听到了。
李老师朝月亮点头一笑，便又回头叫着：“程阳阳，阳阳，姐姐来接你了。”
与此同时，月亮已走到了阳阳的身边。
“阳阳。”月亮用内心深处最美最甜的声音很亲很亲地呼唤着。她现在觉得这个多么幸福的孩子好可怜。
阳阳猛一回头，叫着：“姐姐。”
月亮笑着跑进了月亮的怀里。
月亮紧紧地抱着阳阳。她的心颤抖着说：“阳阳刚才在想什么问题呢？姐姐叫你怎么不答应？你想姐姐吗？”
月亮脱口而出：“想。我想姐姐，姐姐就来了。”
“阳阳。”月亮紧咬着唇，只是轻轻地呼唤着。
阳阳用小手抚摸着月亮小脸，说：“姐姐，我刚才好象看到爸爸了。爸爸给我买了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他坐在飞机上叫我呢。我就长了一对翅膀飞了去。”
月亮点点头捉住了阳阳不规矩的小手。月亮说：“阳阳，给李老师再见。”
“李老师再见。”阳阳朝正伸手去拉摔倒在地上的一个小女孩的李老师摆了摆手。
李老师说：“阳阳再见。”
月亮拉着阳阳出了教室门。
来到楼外。
在楼外右边那个可谓孩子们小乐园里有许多小朋友在那里玩滑梯、爬杆、荡秋千、压翘翘板。阳阳挣脱月亮的手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阳阳慢点儿。”月亮也跟了过去。
阳阳一去就爬上那圆形的滑梯，然后，他像其别小朋友一样旋转着身子从高处顺着滑道滑了下来。
月亮在一旁看着。
阳阳滑了一次，接着上去滑第二、第三次。阳阳玩会儿滑梯又去爬杆然后去荡秋千再然后压翘翘板。阳阳一脸兴奋一脸甜甜的笑。
阳阳走到哪里，月亮就跟到哪里。
阳阳总是在上面叫着：“姐姐看！”
阳阳一叫，月亮就说：“我在看。我在看。”
正好圆圆、佳佳和阿香、阿美也在。圆圆和佳佳也总是玩了这去玩那。阿香和阿美也像月亮一样是他们的守护神，他们跑到哪里，她们便跟到哪里的下面守着，看着。
三个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在上面蹿来蹿去地玩着，三个姐姐和其他家长一样在下面左跟右跟地仔细看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看门的老人高声叫着：“关门了！关门了哟！”
孩子们依然滑着、荡着、跳着、蹿着不肯下来。许多家长也分别在下面叫了起来。但是孩子们不仅无动于衷而且仿佛抓紧最后的时间玩的更起劲儿。
看门的老人无奈。他只好找来了一根棍子去敲着滑梯说：“快下来，关门了，关门了，谁不下来打屁股！”
老人的话刚中藏柔，有几分亲切感，但是孩子们害怕了。一个个瞪着小眼睛分别从上面乖乖地爬了下来。
佳佳干脆被老人那怪怪的模样吓哭了。阿美一把抱住从滑梯上溜下来“哇哇”大哭的佳佳哄着说：“佳佳不怕。爷爷不打。爷爷给你闹着玩儿的。别哭，你看别的小朋友就不哭，你哭多不好意思。”
看门的老人说：“哭，哭，再哭我可真要打了哟。”
看门的老人举着棍子望着佳佳亲切地笑了。
佳佳不再哭泣。她被阿美背起来走出了幼儿园大门。阿香、圆圆和月亮、阳阳也随后跟上了她们。
圆圆和阳阳一出大门就闹着让阿香和月亮背。月亮同意了，她很快背起了阳阳。但阿香死活不依。阿香必须要让圆圆自己走。圆圆噘着嘴走了一会儿就蹲在路边大哭起来。于是阿香也只好背起了圆圆。
夕阳只剩下了半张笑脸。它就像被切去了一半的西红柿，平放在西边的山头上。城市的楼房林立。远处有一个很高很高的烟囱冒着一股很粗很浓的白烟，白烟直冲云霄。三个姑娘分别背着三个孩子默默地走着。当过河道的时候，月亮望了一眼那高高的烟囱问阿香那是干什么的？
阿香不知道。
阿美也知道。
那犹如一根擎天柱，犹如一座伟大而神圣的丰碑，是一个具有传统历史城市的象征，是人们都在风风火火生活着的标记。
月亮心说。月亮为那不知究竟是做什么的而由衷地感到遗憾。
过了河道，再拐弯出去，便可以看到C医学院大门了。
月亮背着阳阳走在了阿香和阿美后面。当她的视线里出现C医学院大门时，刚刚发生的一幕，那可怕可怜可恶可憎的阴影又重新在她的心头出现。
原来一切并没有过去。
月亮感到头疼。
阳阳突然嚷着：“姐姐，我要下来。”
月亮说：“你下来没问题但不中你乱跑哟。”
阳阳说：“好。我要下来，我要下来。”
阳阳的叫嚷犹如命令，也犹如一道不可违抗的圣旨。胳膊酸疼的月亮只好蹲在地上让阳阳从她背上像滑滑梯一样滑了下来。
马路上的车辆如受检的部队，一辆辆，一排排，在飞驰，在吼叫。
月亮紧紧地拉着阳阳和背着圆圆、佳佳的阿香、阿美来到了路边。
车队依然在飞驰在吼叫。他们站在路边静静地等待。
“抓人，抓——人，抓——人，挽——牛，挽——牛。”阳阳望着车队开心地笑着、叫嚷着。
月亮迎合说：“哦，抓人。哦，挽牛。”
孩子的世界多么童真。她多想永久地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她不想长大。长大太麻烦了。长大要面临着自己的生活，工作，要为生活而努力奔波，要为工作而劳累忙碌。长大要恋爱、结婚成家。长大后感情的问题最难处理。长大有猜疑有阴谋有算计。长大会做出坏事，变得丑陋，失却了可爱。兰姨属于哪一种呢？而自己以后的命运该走向何方？
月亮浮想联翩。车声在她的思维里消失了，她感到眼前的世界失却了生动。
“抓——人，抓人，挽——牛，挽牛！”阳阳又大叫了起来。
“哦，抓人。哦，挽救不是挽牛。”月亮纠正着。
月亮仿佛看到一团黑雾密布在她的眼前。她的脑海也仿佛塞了一团云雾，变得朦朦胧胧，模模糊糊。这是怎么回事？天黑了吗？
“抓——人，抓——人！”阳阳继续叫着。
月亮微笑着。季节依然是春夏秋冬变幻，时光照常白天黑夜更替。没事没事。她的眼角有一点潮湿，黏糊糊的东西，她一抹，不是泪而是眼屎。
又过了一会儿，月亮好像感觉左手是空的。什么时候空了的？怎么会空了呢？左手不是拉着阳阳吗？阳阳呢？
“阳——阳！”月亮心里大叫着，并由此而喊出了声。同时，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眼前一下子明亮了。
月亮的第一意识是寻找阳阳。月亮的目光和心就摇控器一样在马路四周的这块荧屏上寻觅那个小小的身影。当然，刚开始她就看到了，看到了她所寻找的目标——那个小小的身影。
“阳——阳！”
月亮大叫着要上前去拉。她要不顾一切的拚命地去，去挽救那个小生命。她不能让他受到丝毫的伤害。他是希望他是宝，不能，不能……可是她的浑身发软。她的脚步怎么挪不动了，腿怎么不听使唤了？她的嗓子怎么也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
在月亮看到阳阳的那一瞬间，独自在马路中斑马线上边走边跳的阳阳正和一辆经过的车子接吻。
月亮的目光发愣。她的心在滴泪，嘴唇在颤栗。
阳阳倒下了，他倒在了那辆狂奔的车子后面。
“阳——阳！”
月亮哭出了声。她急忙上前抱起了已昏死过去的阳阳，踉踉跄跄过了马路。
阳阳的头上出了血。鲜血从阳阳的头发里不断地流出，落在她的胳膊上像一朵朵盛开的凤仙花。
背着圆圆、佳佳的阿香和阿美也过了马路。她们走到月亮的跟前顿时目瞪口呆。
佳佳说：“阳阳哥哥头上流水了。红的。阳阳哥哥怎么睡着了？”
圆圆叫着：“阳阳！”
佳佳叫着：“阳阳哥哥！”
但是阳阳没有醒。
月亮摸摸阳阳的鼻孔还有呼吸，她当机立断找交警帮忙叫了一辆车把阳阳送到附近的中医院。然后，月亮又给米兰打了一个电话。
不到十五分钟，米兰和奶奶赶到了。
阳阳在进行急救。米兰和奶奶、月亮挤进急救室。她们围着阳阳围着医生叫着、哭着、求救着。
医生把她们哄了出来。
然后，三人坐在医院的大厅里。奶奶不停地落泪，她一边落泪一边抱怨月亮。米兰神情木呆。在这个时候，米兰显得多么无助。她的泪干了，心碎了，她还能怎么样？责怪月亮有什么用呢？月亮有些冷静。月亮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卸在自己身上。她并有心理准备去承担一切后果。她想不出其别的解决办法。她想都是自己不对。她觉得自己即使遭到辱骂、毒打、坐牢的下场她也无怨无悔。她想起屠格涅夫的那篇《门槛》中那位女郎。自己此时的心境不正是像那位女郎吗？还用怕什么呢？
“对不起，兰姨。对不起，奶奶。都是我的错。你们打我骂我都行。但愿阳阳没事。”月亮深深地道歉。
奶奶不吭声了。因为奶奶说够了，也哭累了。
米兰说：“我是想打你骂你。阳阳一次走失，这次又出车祸真能把一个人气疯。”
米兰擦擦含泪的眼睛又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张凯来了。
由于上次张凯妻子相救，所以奶奶见了张凯如见了恩人一样亲热。她哭得更厉害。张凯安慰奶奶别太伤心，阳阳会逢凶化吉的。奶奶征求张凯的意见问要不要给程忠打电话通知他回来。张凯说不用。让程忠回来，阳阳该怎么也还是怎么。所以暂且不让他知道为好。
月亮的心情是矛盾的。她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感觉。那些复杂的事她可以不去想。她心中只愿阳阳能平安无事。
“谁是孩子的父亲？”一位女医生这时来到了他们中间问。
四人不由得互相望望。
张凯问：“怎么了？”
女医生说：“孩子失血过多。必须要马上进行输血。而孩子是O血型，必须要找一个相同血型的……”
女医生的话没说完，张凯就毫不犹豫地说：“我去试试吧。”
然后，张凯跟着女医生急步跑进了急救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