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之后的第二天,天空中飘落的雪花终于小了一些,不过风却更大了,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参与营救的士兵全副武装,防护镜,登山靴一应俱全。
军区领导女儿还在雪山之上,生死未卜。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敢有半丝松懈。
王雪雁一眼看到萧子笙的时候,吓了一跳。
一夜之间,他那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竟然全白了。
萧子笙是个军人,是帝国最优秀的军人之一。
但是,他首先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其次才是一个军人。王雪雁直愣愣地盯着他雪白头发瞧了半晌,摇头轻叹道:“萧老哥,你这是何苦来哉?”
“我,唉。”萧子笙一夜未曾合眼,早晨洗漱之时见到镜子中的满头银发的自己,亦是心惊不已,原来已经老了啊,真的老了。
王雪雁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往回走到陈建身旁,抬起头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陈建频频点头,一面听着,一面从腰间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葫芦,瓶身一斜。
一粒金黄色的丹药顺势滚出,陈建也不含糊,朝萧子笙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萧子笙并非愚笨之人,陈家医术神妙,他又如何不知。妻子三年前身患重症,连国外最有名的大医院亦是束手无策,嘱咐其准备后事。
后来经朋友介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千里迢迢从京都赶到江南,来到了朋友口中医术通神的陈家药铺。
没有想象中的门庭若市,也没有大医院的豪华陈设。
普通街道上的普通小药店。
似乎每个城市的每条街道,都有这样的一家小店,让人倍感亲切。
店主人很细心,将店铺打扫的十分整洁。入得店内,浓浓的药香扑鼻而来。
然后他见到了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传闻中医术通神的王医生正和一位少年郎,也就是陈雨橪,他当时不知道他名字。
两人一人守着一台电脑,聚精会神地玩着网络游戏。
王医生一面打着游戏,一面高呼:“儿子,你老娘我这次下血本了,春-药都给你用上了。你可得争气点,这次咱母子同心,一定要搞死你姐姐那个妖孽。”因为太过专注,她压根没意识到门口来了客人。
萧子笙暗暗皱眉,只是来都来了,总不能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他轻轻咳嗽一声,还是她儿子机灵,意识到门口有客人进来。
没法子啊,被尿憋的。
陈雨橪轻轻摇了下她的胳膊,王雪雁这才回过神来,埋汰似的看了儿子一眼。
“请问哪位是王医生?”毕竟有求于人,萧子笙按捺下心头的不忿,口气生硬地问道。
王雪雁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脑屏幕,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我就是。”
萧子笙这才看清女人的容颜,他顿时呆住了。
若不是刚才那孩子叫了声妈,他甚至完全看不出女人的年纪来。
女人静静地立着,一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钳在一张完美娟秀的脸上,细碎的长发覆盖住她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
她的眼角微微上扬,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一袭白大褂下是所有人都不可比的细腻肌肤。
魅惑众生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异样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配合她颀长纤细的身材。哪怕萧子笙眼光在挑剔,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简直是一个完美到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女人。
他的妻子用脚踢了踢他,萧子笙方才觉着失礼,赶紧表明了来意。
陈雨橪那小子却很是没有礼貌地拍拍他肩膀,没心没肺地说:没关系,男的第一次看到我娘都你这副德行。
萧子笙更加尴尬了。
王雪雁好似早已习惯,只是淡淡说了句:“既然是朱先生介绍的,我也不好拒绝。只是我这的规矩想来朱先生应该也同你说了吧。”萧子笙现在还记得她那个促狭的笑容,诡谲中带着点倾国倾城,他开始理解周幽王为何为一女子,接二连三地烽火戏诸侯了。一个字,值!
陈家药店的规矩很简单,交出你家里最宝贵的东西,换一条命。
他们只要东西,不要钱。
萧子笙知道这个规矩,他带来了。
三天后,她的妻子从奄奄一息中活了过来,一直到现在。
萧子笙从回忆的泥潭中挣脱出来,大踏步走上前去,躬身接过了陈建递过来的药丸。
他没有推脱,也根本没打算推脱。他只是恭敬地敬了个礼,不动声色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说的太多,因为他欠他们的其实已经太多了,他会把这些都放在心里。
陈建朝萧小鱼招招手道:“你先带你大伯回酒店吧,这里有文秀看着便是了。”
萧小鱼询问般地望了眼文秀,见得姐姐点头,才开始劝大伯同他下山。
萧子笙初时死活不同意,陈建微笑说:“萧老哥,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今天,我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他说的斩钉截铁。
萧子笙终于不好坚持,乖乖和萧小鱼下的山去。
王雪雁拉过萧文秀,耳语似的嘱咐了几句。文秀点点头,叫过警备区区长,询问道:“谢局,队里可有山区平面图?”谢局长不明就里,从手下那里拿过两份地图递给萧文秀道:“萧小姐要的可是这个?”
萧文秀伸手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又从包里拿出红笔在地图上勾了几个红圈,方才递了一张还给他道:“画红笔的地方让部队仔细寻找,还有,立刻给我准备一辆雪地车。”
“萧小姐要车做什么?”谢局长大感奇怪,小心问道。
萧文秀白了他一眼,冷声道:“要你去你就去,不该问的别问。”
谢局长好歹是混了多年体制的人,虽说心里把萧文秀骂了个千八百遍,脸上依旧堆着笑道:“是,是。我只是好奇,只是好奇。”
“谢局,我想军人只需知道服从命令就可以了。好奇心能害死猫,当然也可以害死人。”话毕她忽的转身,走到王雪雁身旁,低低唤了声雪姨。
两人肩并肩站着,不再言语。
谢局长望着她背影,只觉着气血翻腾,浑身抖得厉害。
我谢子明大好男儿,士可杀,不可辱。逼急了老子,一刀劈了你个小娘们。可是甫地转念想到女孩家族在京都不可一世的嚣张势力,他不由得心肝儿都在发颤。
得,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还大我好几级呢,大丈夫能屈能伸,咱忍了。
但是正所谓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咱受了气不能憋着,得发泄,或者是说的好听点儿,叫解压,所以谢子明恶狠狠地叫来了卫队长,挑出了他工作上几处不大不小的错误,臭骂了一通,末了还要他去拉一辆雪地车过来。
卫队长不明不白遭了一顿骂,气不打一处来,又叫来小兵大骂了一通,临到最后传达了上头的指示精神。
小兵将一切早看在了眼里,又诧异,有愤慨,又无助。很难表达这种复杂无比的情绪,呸地一声射出口唾沫到雪地上。
最后还是乖乖去开来了雪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