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敏杭的疑问最后竟然成了真。他去宫门查过所有的出入宫情况,发现琬玥前前后后两次进宫,他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她进宫,不是找淳雯,就是找大格格。而所为何事,他猜不真切,但大抵能猜出来,是她辜琬玥要脱离鄂亲王府了。
他忽然胸中闷疼,他想他掏心掏肺地对她,可她竟然要瞒着自己离去。这份情,到底还是他输了。输在更在乎,更看重。而她呢,说走就走,满腹的心思从不肯老老实实地同他说。若如此,多年情分又有何用,竟不如陌生人。
他觉得心冷。一路策马疯驰回府,只想当着她的面问个清楚。
这头琬玥刚喝了药要睡下,他忽然破门而入,吓坏了一屋子伺候的下人。
她从床上撑着坐起来,想问何事,但见他面色黑沉,气息喘喘,便知不是好事。于是等着,等着所有人都退尽了,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他憋着一口气,手握着拳,想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她便在旁不声不响地等着,等他开口。
他抓起桌子上的一杯水咕噜喝了,红着眼睛问琬玥:“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琬玥心中一惊,紧张得张大了眼。她不知该如何说。于是愣在那里,看着敏杭。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问她:“我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眼神忽然变得冷漠疏离,看得琬玥一阵阵心酸。她还是不说话,眼泪却先落下来。
他看她哭,眼中有一丝犹豫,但还是狠下心,逼问她:“说话!”
她未答,门外却有声音道:“她就要进宫了!”
她一惊,抬头看见姐姐婉宁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敏杭面前,说:“也没什么瞒不瞒你的,左不过就是找不到好时机同你说,你今日既然问起来了,我索性替她告诉你。”
敏杭犹如五雷轰顶,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琬玥:“她说的是真的?”
琬玥含泪点点头,又道:“我不是要瞒你,只是不想这件事坏了你的心情,惹得你和康宁郡主的婚事不能……”
“住口!”敏杭这回是真生气了。他没料到,自己殷殷期盼等了那么久的答案,竟然是这样。而且他若不撞破,她预备装到什么时候?装到自己和康宁成了婚,她就好功成身退吗?!他没料到,真是没料到!他满心都是被背叛了的感觉,整个人陷进失望的泥潭里不可自拔。
他退开两步站到一旁,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这才恍然大悟。她原来已经在做铺垫了。给自己做菜,陪自己吃饭,像个妻子一样照顾自己!都只是为了铺垫她的离开!
“辜琬玥……你太过分了……”他喃喃。背过身去,一大滴泪就落在了衣衫上。他忍住,昂首挺胸地望着窗外,等一等,对琬玥道:“你既然要走,我肯定拦不住。不过也无需你操心本王的婚事。你走了,本王这婚照样结。”他回过头,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他看着琬玥,淡淡地看着她。
琬玥浑身一凛——这不是当年福晋去时,无动于衷望着自己的那个敏杭吗!
他道:“要走,就趁早走。你东西也不多,收拾起来,也方便。”
说完,扭身就走。
琬玥忍泪,生生忍出一身汗来。她风寒刚好,人的身子弱,等他一出门,整个人就瘫软到了地上。
婉宁唬了一跳,立刻唤明月。
婉宁陪着她到了夜里,等她睡了,便做主休书一封给淳雯,连夜叫人送了出去。
第二日,淳雯宫里的嫲嫲就过来探病,敏杭那里得了风,愈发气得厉害,好几天,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后来进宫的车子来接,敏杭也不在府,琬玥与婉宁、明月三人胡乱把自己的东西收一收,便进了宫。
出府时,桑珠一再请留,说已着人去请王爷,不一会儿就要回的,好歹见了面再走。琬玥却说不,她望着鄂亲王府的大门,心想,这个圈囿了她这么多年的地方,她终究是要离开了。她对桑珠道:“他怕是不会想见我的。日后,就要托你照顾他了。你也知道他那些坏习惯,坏脾气,没人的时候,多在旁提醒他一些,府里这么多人,他也就听你的话,还有……”这样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说得桑珠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万分不舍地送走了她。
敏杭夜里回了府,才知道人走楼空。他站在西厢庭院里,一站就是一夜。他脑子里将这么多年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走了一遍,悲叹,到最后,还是自己亲口将她赶出去的。他可以求她,求她再想想,再改变主意,可终究别不过自己的骄傲。在辜琬玥心中,他敏杭一定不是最重要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第一个可以被放弃的,就是他。她为了一个丫头,可以答应和自己定亲,为了她阿玛,可以放弃和自己的亲事,现在,大概又不知为了什么,要进宫去,彻底和自己撇开关系。他留得住她吗?说得再天花乱坠,再情真意切,也留不住她。说到底,他也根本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原以为他了解,但最终也只是雾里看花。辜琬玥,他忽然看不清,也摸不透了。
他命人砍了那株海棠,再锁了那院子。他说,要原封不动地,等她回来。然后一转头,果真就多日不再去西厢。后来大婚之后搬去了大房,那西厢,就更是少人问津了。
桑珠伺候他,却觉得有些不妥。他砍了那海棠树,明明是要断情,可又为何,疯魔一样说要等七格格回来?可她又不敢多问。新主子进了府,就更加不敢说。只能忍着。可她看他对新主子的态度,连新婚之夜都未入房,恐怕此事迟早是要包不住的,到时候……鄂亲王府大概是要经个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