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我等她睡了写道。
小青: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兰州,或许更远,离开了甘肃,我不是不想让你去上海,你不知道上海这个地方伤害了我有多深,我纵使是死了也不会回去的。我知道那天,在小槐树下,你看到我的那一幕,我没有病,或许这也是个病,是个心病。如你想去上海,你去找博琅,他会帮助你的。姐姐这次只能骗你一次,如我要独自在你面前走了,我想我是走不了的..
写了整整两页纸。
我走在兰州的火车站里,一迎面走来穿蓝色上衣黑色裤子的旅客撞到我的身上,她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点头,继续向前走,一步,两步,眼前一黑,什么也没有看见。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火车候车室里的椅子上,那个撞了我的女人在我旁边撑着胳膊在睡觉,我看了看周围,夜很黑,候车室里人人脸上都出现疲倦的脸色,前面放大屏幕上写着,去上海方向的火车晚点,大批旅客滞留在车站。我轻轻动了动拿了旁边自己的行李,轻声对着睡着的女人说了句谢谢。
“你要去那?”背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我回头,看着那女人醒了站正在我背后问我,我点头:“谢谢你。”然后向前走,她的脚步很快,三两下就追上了我,拉着我的胳膊:“小妹啊,你老公呢,怀着个孩子怎么让你一个人出门。”我一惊,她看到我脸色的变化,大笑:“还害羞呢。”
“你肯定?”我轻问道。她很炫耀的说道:“我都生了三个孩子了,什么事不知道,敢情你还不知道自己怀上了?”我眼前又开始晕了,这个晕是我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一直怀疑着,希望自己只是营养不良。
她拉着我坐了下来,看见她那手上的青筋,鼓鼓的在手背上,那双手饱经风霜,可以在上面看出曾经的劳累与辛苦。
她跟我说起了她的往事,她是个苦难的女人,至少在我当时看来是一个苦难的人,第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她的丈夫就跟了别的女人出去了,因为她丈夫嫌她生的都是女孩,所以带着别的女人一走了之。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坦然,眼里偶然闪烁着点点泪花,可是,在接下的话语中,她有显得很快活。
大女儿考上了大学,当了护士,现在正在上海一家大医院工作,这次跟上海的一小伙子定亲了,当母亲的当然要去,自己也是第一次去看女儿,可是去上海的火车晚点了,刚才又遇到了我,所以就干脆留了下来。乘明天的火车去。
二女儿还在读高中,可是在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她说,老天爷也许是公平,丈夫虽离弃,却给了她三个争气的孩子。我听着,我只是静静的听着,我没有遇到这样的经历,我也无从给她评价和安慰。
候车室里人们静静的睡着,偶尔会出现几声打呼的声音。
她还在诉说她的人生经历,现在娘家的人劝她重新找个人嫁了,以后老了也好有个伴,她笑着,自己也曾经想过,可是,怕女儿们反对。
我还是开了口:“女儿都想自己的母亲过的好。”我的眼泪也不知道怎么就流了下来,流的我不知不觉,她看着我半天没有出声,她也许是被我的哭吓道。她笨撮着从口袋里呕出了一块蓝布手帕,递给我。
那蓝布手帕擦像在我脸上摸沙似的,我不好意思把它递给了她。她很尴尬的收下了,放在原来的口袋里。
我说:“大姐,你要去上海,你认识吗?”她像是恍然大悟,摇摇头,把火车票给我了:“这是我二女儿给我的,叫我等在着,看人家走,我就走,可是,你看我等到现在也没见人走。”我看了看火车票,时间是早上的,我知道她误了班次。她还不知道,她也是个淳朴的人,如是别人也不可能等我醒来的。
“大姐,这是早上的车,早走了。”她一听,从椅子上惊的站了起来,然后看着火车票,脸变的苍白,心疼的拽在手心,然后脸变的通红,急切的说:“这一张票,可以给二女儿一个月生活费了。”我看着她无比懊悔的脸色,把她的票拿了过来。
“你要去跟火车站里商量下,乘着班车走,可是没有座位的,只能站着去上海,十几个小时你受的了吗?”她像了掉进水里的人儿抓了跟救命稻草。
我们去值班室的时候,那值班室阿姨正在打盹,快午夜了,谁也没那个精力。
我敲了敲门,睡眼朦胧的阿姨起身看着我们,不耐烦的看着我们,眼里一股不屑:“做什么啊?”
“这位大姐错过了车次,能不能换张站票?”她接过大姐手里的票看了看,一句:“不行。”很冷漠的把大姐的喜悦打入了冷宫。
我们站在候车室的门口,这时我严重的感觉到我的体力透支了,我必须歇下来,她也许看到我脸上的痛苦的表情说了句:“都错过了,那算了,明天我再想办法。”说完心疼的把那张票小心翼翼的放在衣服里层的口袋里。
在候车室里的长椅上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戏剧话的一晚,我从没有想过我也会沦落在这种地步。天一亮,她就叫醒了我,急切的指着一群长长的队伍说:“这是不是去上海的。”我看了下,是南下广州的火车,去上海的早在半夜就出发了。
然后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说了句:“其实大姐,我也是去上海的。”她听后高兴的像个孩子傻笑,我说完后就开始后悔了。此时的心里不知道是不是在思恋一个人,那样的琢磨不定,自己都弄不清方向。
我把身上和她身上所有的钱凑了起来,买了两张票,当把票拿到手上的时候我心里空空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像是一个将要死去的人心里没了期盼。
在车上度过的日子我什么也没吃,吃什么就开始反胃,她给我她带给女儿的鸡蛋和干货,我看着就越发觉得自己心里翻腾的不得了,什么也没吃下去,光喝水就难受的要死。
当我再次站在上海的大地上,看着一号地铁在北广场中,我又想起,大学时代去w城看齐安的时光,那时候不觉得什么是累,只知道兴奋与喜悦。
她给了我个电话号码,说是她女儿的,我打开了我好久没用的手机,那号码还是上海的,我不知道停机了没有,我很意外的是电话还是照常,花费也不曾欠过,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当中谁每个月给我充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自己什么都没有知道过一样。
开机,三十条短信,我没来得及看,我甚至是不可思议。
电话那头接的是个男人,我说:“我找朱红。”他哦了一次,放下电话,叫了声:“朱红你电话。”
我把电话给了她,她抓住了手机就叫了起来:“娃儿,我是妈呀。”接着就唧唧歪歪的说了好一会,然后把电话给了我,说:“我女儿和你说话。”
我轻声的说了句你好。
那头传来很很清脆的女声:“谢谢你,我这就过来,我昨晚等了一夜也没等到,所以早上就回来了。”我说了句嗯就挂断了电话。
刚挂断电话,电话又响了,我接了:“我会在一号线的进口等你。”那头却是沉默,接着挂断了电话,我奇怪这是不是太急切见母亲了。我靠在玻璃上,支持着快累爬下的身体,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心里却是好受的不得了。
我是个好奇的人,我还是把三十条短信翻开了,全是齐安的,我没有看具体的内容就全删了,这是几个月前的短信了,看了也是几个月之前他的想法,现在是没有意思的。前面几个卖地图的小贩跑我跟前说:“地图两元一张,新出来的。”我摆了摆手对着地上的她说:“大姐你叫什么,我叫天天。”
“你叫我林大姐好了。”她的行李都放在旁边,急切的向四周张望。
“我也姓林。”她大笑:“怪不得我们这么有缘分,原来是本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