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路过，我在巨人广场漫步
路过梨花盛开的村落，越冬的苗圃绿得惊人
我路过水草未茂的郊野，那儿的浅溪
光斑间的小鱼与石子摩娑得细腻
我在江汉平原以西躺下，就路过
丘陵，鄂东南富矿的丑陋，天穹下
稻地尽头，庞大闪亮的军用机群
我在二十八周岁路过一位八十二的老妪
她的脸在一场灯会上格外生动
我路过好多人和事，神仙的眼睛
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路过滑稽与尴尬
路过剧院，一个被平掉的坟场
脚底依稀荡出唢呐、箫与吉它协奏的谣曲
开水房老杨患的是胃癌或肺癌，他刚刚路过这世界我路过蓝色黑色的瞳眸，棕色以及浅棕色的
我路过言行策划人，一本滞销书的作者
我曾路过他的构思与深奥莫测的句子
路过一部电视短剧中的人物，在途中搭车
我路过一个少年乞丐的正面又路过一位姑娘的侧影我路过弹棉花絮的人，油光水滑先生地摊老板，小巴黎缝纫店，娟子发廊和染整车间的汽浪
我在左边行走，路过一群右倾分子
我路过市体委市残联市计生委市人大
路过从事统战工作的人，民主党派和各阶层人士大院西四楼睡着了一名前卫民工
我在秋天路过一小片小小桃林
一条条嫩枝上菊花粲然
拐过弯，我先路过精神病院的红砖墙
一处园林小品，和在臆测中发黑的阴沟
再是路过一家紧贴家的门面
其中夹杂着新近包装的邮电分所
我路过一条矮种狗，它转眼把我一下子路过
我顺着寂寥的老街蹬车，心情栖惶
不过我路过一个十二月风中的行人
1992.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