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例行公事,一帮人前呼后应好像认识十几年的旧友一般,大殿里人来人往,也不知是真热闹还是假热闹。
年薄心下也不着急,公主人是接到了,就等走完过场,便可还朝复命了。
眼下天气正好,昨夜一场暴雨过后,天空开始放晴,异域浓妆,处处都是姹紫嫣红。年薄立在宫门外,无端想起朝歌院中的合欢,端庄素净的,也不知是否安好。
“恭请公主圣安。”随着内侍尖细且故意拖长的尾音看去,殿中所有南冥朝臣俯身跪地,恭迎着他们身着九转朝服的公主殿下。
女子妆容精致,青丝高高挽起,左鬓一朵金丝合欢,湖蓝色的眸子波澜不惊,朱唇轻启,她道:“待我走后,朝中八省要合力齐心,励精图治辅佐新皇。”声音清清淡淡,却着实不容怠慢。
“阿姐阿姐,你别走,你别走。”年薄正扶公主上马车,一个锦衣少年忽然从偏殿冲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身后是前来阻拦的卫兵。
朝歌身形一顿,转身对车前哭泣的少年,正是南冥刚刚登基的新皇:“阿宇,我已不是南冥公主,这是姐姐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要让本宫失望。”说完,对年薄点点头:“可以了,我们启程。”便拂下门帘,再没言语。
年将军挥手,副官接到信号喊着行军的口令,队伍开始返程。南冥天气大好,处处姹紫嫣红。
少年双肩抽搐双眼通红,推开身边的卫兵,不顾一切地追着马车,大声问道:“阿姐,你还回来吗?”
终是,无人应声。
车队渐行渐远,少年停下脚步,抬手擦干泪水,又瞬间溢满眼眶,喷涌而出。他埋下头,狠狠咬住自己的拳头,无声呜咽,阿姐,你放心,阿宇会努力做一个好皇帝的。阿姐,你保重,要平安。
马车内有人轻敲榆木窗梁,将军听闻,趋马上前:“公主,您还有什么吩咐?”
车里人声轻缓,略略寂寥:“不知中原有没有那样好的合欢树,如果有,烦请帮我移来一棵吧。”
“是。”
多年后,他每每忆起她红着眼眶拂帘轻语对他说:“可以了,我们启程。”都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答应她的,这原本就不该是一桩交易的。一个明艳少女,一场命运无常,原来从那时就开始了。
故事讲到这,海棠也醒了有一会了,她抬起头,发现自己竟倚在沐阳怀中,和一群客商模样的人一同聚在火堆旁边烤火。海棠一惊慌忙起身,摇摇头却还是不大清醒,一个眩晕又栽倒在那个不甚温暖却着实宽厚的胸膛里。
“别动,”海棠不听接着挣扎,嘴里念叨着什么男女书受不亲你我男女有别,沐阳听得乱七八糟,剑眉微蹙“叫你不要乱动你还不听话了是不是!这毯子不够长你老实一点行不行!”
两人的动静不小,被身边一个穿羊皮袄的中年大叔听到:“呦,丫头醒了,你相公可也够心疼你的,这冰天雪地的,背着你走了七八里路呢,怎么一醒来就吵嘴啊!”众人听他这么一打岔,也都纷纷笑着向这边看来。
海棠听了大叔的话,先是心下一惊,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随即心跳加快,面上腾起两朵红霞。姑娘也没急着辩解什么,环顾四周看着四面冰雪荒凉,缩在沐阳怀里愣了神。沐阳也没理她,面上不动声色倒是怀抱又环紧几分。
“然后呢,然后怎样了?”周围有人问。刚才说书的那位捋捋胡须,稍稍停顿一下,想着故事刚刚进行到哪里,又道:“然后,然后便是西蜀大乱,亡了国,这公主朝歌,还真如民间所传那般,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