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木质走廊，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乌鸦爪子划出的沟痕。
从舱门进入，经过储物室，餐厅，休息区，武器保养区，便是位于空艇中上部的指挥室。
一路上很平静，并没有留下的异兽。尽管如此，小队依然很谨慎的前进，直到停到粗重的呼吸声从前方传来。
“快！应该是刚才驾驶空艇降落的船员！”几人加快了脚步，但是心里明白恐怕早已凶多吉少了。
“呼，呼……”
木制的指挥室门早已被撕扯粉碎，木屑飘飞在空气中，形成了土黄色的雾遮盖了视线。程方开启热能模式，发现只有一个人形的热源信号趴在地上，便快步走了进去。
男人的后背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仿佛吸满水滴滴答答的拖布头。
“喂！你没事吧！振作点！”
捷娜单膝跪地，将男人的身体支撑起来斜靠在腿上。
“咳，咳……”胸膛得以从压迫中解放的男人剧烈的咳嗽起来，一些暗紫色的凝固血沫飞溅在捷娜素白的战斗服上。
佣兵少女并没有什么不快的神色，反而更加关心的将手搭在男人的颈侧。隔了几息时间，她说道：
“不行……这个血压，恐怕……”
在场的人都很安静。带着沉痛的眼神注视着男人。
‘如果再快一些就好了啊……’程方想，没想到男人出乎意料的开口了：
“报仇……杀，杀光他们……北……北面……”
气若游丝的挣扎着挤出这段话，男人仿佛从体内被抽走了什么，脖子一仰，瘫软在捷娜的腿上。
八股辫少女用葱白色小手，轻轻的在男人粗糙的脸上划过，合上了男人充满血丝的双眼。短暂的沉默。
“教会方面，岛屿的探索进行的怎么样了？”
夹在佣兵中的还有几位讨伐组的成员。其中身穿白色长袍的家伙犹豫了下，说道：
“基本已经完成了。”
“也就是说，现在两方的战斗人员都是很闲的样子呢……”
在场的人都微微点头。自从浮空之城坠落，城中原先的十几万人口锐减到如今的不足一千，实际上每个人都遭受了创伤。
就连程方，每次回想到那天的光芒，爆炸，与飞溅的碎片，都感觉心里仿佛堵了什么。
那种想要爆发的心情。
想要大声向海，山嘶吼的愿望。
“那么，我建议我们乘飞艇向北探索。”
“队，队长？！太危险了！我们这点人数……”
“当然不是现在，”捷娜将男人放下，站了起来，用手“彭，彭”拍了两下墙壁，“等飞艇修理完毕。我们还是有技术人员的，材料想想办法怎样都能凑齐。”
“关键是——”少女用长长的鼻音阻止了想要插嘴的人，“呆在这里也无事可做，虽然我很理解你们害怕遭遇大型异兽的心情，但是正因所此，即使我们的全部战力聚集于此也很难毫无损伤的干掉入侵者。”
“相反，游击战术灵活性则大的多。据点里只留下必要的人手，其余的人通过空艇移动，来猎杀重要目标。”
一口气说完这些，捷娜用眼睛瞥了瞥程方和罗成。“说不定，我们能结束这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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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
程方正在全神贯注的调制硝制剂。
将匕首的刀尖抵在灰白色的石头上，用河边的大块鹅卵石敲击匕首柄，白色的石粉簌簌而下。
这是在这个世界被称为“水滴石”的一种日常用品。在程方看来，它的性质有些像石灰。
前些天程方猎杀的巨鸟尸体，正躺在溪流旁边。
翅膀中的翼骨已经被削离出来。苍白色的巨骨比看起来轻很多，但是作为八等异兽的翼骨，即使普通人全力挥动铁锤也很难折断。
在河边挖出一个足够容纳翼骨大小的土坑，将河水引入，随后小心翼翼的将白色粉末均匀的撒入。
水如同沸腾一般激起无数小气泡。“这样就行了吧，大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程方满意的注视着自己的杰作。
为了修补空艇右侧平衡翼，程方光荣的接受了这份处理素材的任务。
“竟然说什么‘谁干掉的敌人，就由谁亲自斩掉敌人的首级’这种漂亮话！罗成这个家伙……而且完全不是首级是翅膀好么……”
望着气泡包裹着的翼骨，不由的在心里碎碎念。
时过三刻。
“差不多好了。”程方弯腰正要捞起翼骨，但是就在他手触碰到苍白色骨头的一瞬间——
胸中开始高鸣。
“嗡”。大脑如同被击中般，眼前的世界化作了黑白。
“这是，什么……！”
眼前的，只有白色的轮廓。是翼骨。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不，那并不准确，准确的说其余都“消失”了。
寂静。
黑。
白。
“当啷。”
手不知何时丧失了力气。
不，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样颤抖着。
那是握在手里的东西滑落的声音。
“呼，呼……”短短的几秒钟内，程方的额头已经布满冷汗。
眼前的世界还是平常的风景。斜插在土中的黑色匕首，潺潺流过的溪流，远处能看见的，弯弯曲曲的海岸线。
“这骨头……”
程方经历了初期的惊惧感，已经平静了下来。不过，刚才那种感觉可真的不是很舒服。
再试一次……？
手触碰到——
寂静。
无。
不，有。
程方凭着感觉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这……”
除了近在身前的翼骨的白色轮廓，远处的天空，鸟型的白影一闪而过——
举目远眺——
天空，地面，河水，仿佛一切有形之物都消失了一样。
有的，只有异兽的形体——
程方看见了两片形状奇怪的白色光带，那是罗成弓上镶嵌的骨片。
还有刚才放过翼骨的地面，也留下了淡白色的半透明印记。
如同黑夜繁星，毫无遮挡。
“哈哈……”
程方渐渐适应了这片空间，这片用普通的“眼”观测不到的世界。
松手放开翼骨。
苍白色的骨骼滚落地面，滴滴答答的水滴打湿了浮土。
程方已经退出了黑与白的世界，不过他的眼睛，依旧深深的注视着——
北方。
那里，有强烈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