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大地苍茫一片。
炉中火光微弱，碳材所剩不多，冬天才过了一半，剩余的日子又要在寒冷中度过！寒风透门而入，月娥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不由将怀中之人抱的更加紧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躺在月娥的怀中，脸色蜡黄，浑身骨瘦如材，原本一双明亮的大眼此时紧紧闭合着，嘴唇青中泛紫，整个人看似已没了生息。
“聪儿，你不要死！我佛一定会保护你的！”月娥颤抖着右手，从破烂的长衫之中拿出了一块金色的佛像放在了小男孩的额头之上。
金色的佛像闪着微光，但是小男孩却没有任何反应。
“聪儿……”月娥喃喃着，抱得更紧了。
屋内很简陋，只有一张木床和一个火炉，房门破烂不堪，常年不曾修理，有很多腐洞，不少雪花从洞中飞入，屋内一些地方已泛起了白色。
子夜时分，纷飞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房门后已结了一层厚厚地积雪，炉中的火光已完全熄灭。
月娥仍在低声呢喃，声音微不可闻。
“吱呀！”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慢慢走了进来。
“月娥，吃点东西吧！”老妪的手上拿着一个破了一角的碗，碗中有许多浑浊地汤水，不过在这寒冷地冬天，已同碗一起被冻成了一块。
月娥似被惊醒，睁开了无神的双眼，看着老妪道：“凤娘，你又来了……”
老妪慢慢踱到了炉边，从怀中掏出火折，向炉中放了些碳材，将炉火重新升起，将碗放在火烤了一会。
“凤娘，碳材不多了……”
碗内被冻成一块的汤水不一会就变得热气腾腾，老妪慢慢地将碗递到了月娥的身前。
“吃点吧！”老妪微微道。
月娥接过碗，却没有放入自己的口中，而是将之慢慢递到了小男孩的嘴角边，一点一点地喂入了小男孩的口中。
汤水只还有一点碗底之时，月娥才一口将之喝下。
“唉……”老妪叹息了一声。
“聪儿好点了吧？”老妪问道。
“还是那个样子，偌大一个风澜城却没有一个人肯为他医治……”说道后面，月娥无声抽泣了起来。
“三太太已下了命令，谁敢不听啊？”
“凤娘，那你没事吧？”月娥轻声问道。
“这么晚了，没人注意我！倒是你的身子，越来越弱了。”
“我倒没事，只是聪儿，这精神越来越差了，已经两天没有声响了，如果不是还可以感觉到脉动，我真以为……”
“凤娘，你可不可以救救聪儿……”月娥眼中突然充满了希冀之色。
“月娥，这话你已说了无数次了，我实在无能为力！”老妪充满了无奈。
“我该走了，明天我会再给你讨些碳材来，你好好休息吧！唉，我佛保佑！”老妪蹒跚着站起了身，挪动着脚步走出了房间。
“吱呀！”房门重新被关上。
“聪儿……”月娥呢喃着，却不敢睡去，她生怕自己一觉醒来，自己的聪儿就离自己而去，自己再也无法感受到他的脉动。这样的日子，她已过了三年，每年的冬天都是她最难熬的。
佛像静静地躺在小男孩的头上，闪着微光。
将至黎明时分，月娥才浅浅睡着。
阳光很暖和，月娥感到有些刺眼，慢慢睁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急忙向怀中望去。看到小男孩还在，不由舒了一口气。
“聪儿，今天又是新年了，你最爱的节日！”看着透门而入的阳光，月娥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红意。
“聪儿，你快些醒醒，娘带你去吃年糕，看泥人，逛庙会……”
“聪儿，娘会给你买新衣服的……”
到后面，月娥的声音，已越来越弱，细弱可闻。
这三年下来，月娥的身体已完全透支，她感到自己快要不行了。
“我佛慈悲！愿来生我儿生在平常百姓家，一世平安，快乐！”月娥心中默默道。
“娘…亲…”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从怀中传来，月娥将要消散地意识突然重新聚合，月娥惊然望去，却见小男孩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小男孩头顶的金色佛像已消失不见，月娥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聪儿！聪儿！……”月娥轻声呼唤着。
小男孩闭合的双眼轻轻睁开来，眼内有些许神光，很虚弱。
“娘…亲…”小男孩轻声呼喊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聪儿，你醒了！”两行热泪由月娥的眼角流下，落在了小男孩的脸上。这三年她流了太多泪，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流泪了。
“娘亲，不…哭…”小男孩尝试着抬起右手去抚去月娥眼角的泪水，试了几下却没有抬起来。
“娘不哭，聪儿你醒了就好！娘好高兴！”月娥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娘亲，我好累啊，想…睡…会！”小男孩微声道。
“聪儿，你睡吧！娘看着你！”月娥泪眼朦胧道。
小男孩笑了笑，慢慢睡去，不过却已可以听到他明显的呼吸声。
“我佛保佑，我的聪儿活过来了！我佛保佑！”
子夜时分，屋内的积雪已化去，结成了一层厚厚地冰。炉火很旺，靠在炉边，月娥的脸上红光满面，一脸的幸福。
房门被轻轻推开，凤娘又来到了房中，怀中抱着些许碳材，一手拿着两个窝头，一手端着一碗浑浊的汤水。不过，她苍老的脸上却有几道伤痕，已结出了血痂。
“凤娘，聪儿醒了！“看到凤娘来到，月娥高兴地道。
“是嘛？我佛保佑！”凤娘放下手中的东西，祷告了起来。
“凤娘，你脸上怎么回事？”月娥看到了凤娘脸上的伤痕，问道。
“没事！摔了一下！今天收获不错，要到了几个窝头！你们娘俩可以好好补补了！”凤娘说道。
看到凤娘不说，月娥识趣地没有再问，只是咬了咬嘴唇。
“来，吃吧！”将汤水和窝头在火上热过之后，凤娘将东西递向了月娥。
月娥依旧将东西一点一点地喂完小男孩之后，擦去小男孩嘴角的饭渍之后，自己才吃下剩余的东西。
“凤娘，谢谢你了！”吃完之后，月娥说道。
“月娥，不要说那么多了！聪儿醒了就好啊！”凤娘欣慰道。
“娘亲！”月娥怀中的小男孩，悠悠睡醒了，声音洪亮了许多。
“聪儿，你醒了！你看看谁来了？”月娥高兴道。
“凤奶奶！”小男孩开心道。
“我的好聪儿，你终于醒了！想死奶奶了！”凤娘走到月娥身前，将小男孩抱了起来。
看着凤娘和小男孩的样子，月娥开心地笑了，笑着笑着她慢慢地躺倒了地上，昏了过去。
“月娥！”
“娘亲！”
两声惊呼，小男孩吃力地抱着月娥，想要将她唤醒，却于事无补。
“娘亲！”小男孩大声地叫着，回答她地却只有沉默。
“佛像！佛像！娘亲的佛像呢？”小男孩焦急地道。在月娥身上翻找起来，却发现月娥一直戴在胸前的佛像不见了。
“聪儿，我记得昨天月娥将它放在了你的额头上，你找找在不在你那？”凤娘想起了什么。
小男孩身上除了一件破衣裳，空无一物。
“佛像呢？我娘亲的佛像呢？”小男孩焦虑不已。
“咳…咳…”月娥突然悠悠醒了过来。
“娘亲！”
“月娥！”
“聪儿，娘亲不行了！你要好好活下去，等你长大了去找你的舅舅，他在普陀山！”月娥看着小男孩微微道。
“娘亲，你没事的！你没事的！娘亲，你的佛像呢？她一定可以救你！”小男孩哭喊道。
“娘的身体，娘知道！娘的元气已伤，已是回天无术！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凤娘，以后我无法照顾聪儿了！聪儿，就拜托给你了！”月娥轻轻道。她的脸上亮泛起了红晕，整个人瞬间变得神采熠熠，透过略显苍老的面容，依稀可以看到她年轻时的美貌。
“花纷飞，蝶轻舞！林郎，你是否还记得月河村的月娥？还有我们的...聪…儿…”月娥的声音弱了下去，眼睛慢慢闭上，但是脸上残留地却满是笑容和幸福之色。
“娘亲！”小男孩悲叫一声，晕了过去。凤娘的眼中流出了几滴清泪，坐在月娥的身体旁，抱着小男孩默然无语！月娥的体温慢慢消失，整个身体变得冰凉无比。
脸上的笑容在火光的照耀下，却又变得异样的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