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科隆那城的上空像是悬着一个火球,云彩像是被融化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地像是个蒸笼,让人喘不过起来。只有到了夜晚,当风缓缓地拂过大地,吹散积压的闷燥,细柳跳动,枝头点缀着繁星,人们才开始出来活动,有些夜猫子直到鬼域般惨白的晨光照亮街道时,才想到要回家。
关于国庆日上那竞技比赛起初成了家家户户的谈资,加上官方的宣传,每个人物都被说的惟妙惟肖,一时间在科隆那城里也是家喻户晓。但随着时间推移,炎热的天气让人们失去了耐心,他们看不到这几个年轻人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或者说他们觉得等待这些年轻人给他们带来改变是一件无关要紧的事情,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人们只记得:这个夏天真热。
“他的灵魂比海洋更伟大,他的精神比惊涛骇浪更加壮丽!他不行,那就没人行了!”公爵府的议事厅里,大长老索尔怀着一种演讲者的崇敬之情说。
“抱歉,给我一点时间……我要理理思绪,我要为我自己的伟大和什么壮丽重新下个定义,难道一个竞技场上的失败者就能证明自己的伟大和壮丽?长老大人,这一套说辞已经不实用了,大家都听腻了,人都变得狡猾了,表象难以欺骗他们。”
“约翰,你还太年轻了。你不懂什么是真正的表象,什么是真正的内涵!”
“对,我没有你这么经验丰富,所以我相信我手上的资料,所有的数据都显示弗兰克不配接受家族的任务,最多不用去农场了。”
“有些东西不是数据能显示的!”
“那你怎么确定?”
“不知道,我只是相信!”
“我想这和愚昧是一样的!”
“你……”大长老气的两片胡子直抖,他虽然是艾力摩尔家族的大长老,但是在军队中的威望不高。因为将军们认为他的才能主要集中于嘴皮子上,没什么真刀真枪的本事。
“难道你们没有看到他在校场上的表现?”索尔说。
约翰争锋相对地反问:“这种为了转移民众对战争的恐慌而搞的娱乐活动有什么参考价值?”
“你也知道民众恐慌,那你又能做什么?”
耿直的约翰被这句话问住了,脸憋的通红,作为将军,没有能够阻挡敌人,确实难辞其咎。
“你们俩就别吵了,公爵大人来了。”
公爵府的议事厅,索尔和约翰的争吵终于停止了,索尔退回长老会一边,约翰退回将军列一边。
一脸阴沉的白胡子纳尔冬老公爵,微微弓着腰,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从偏厅走出来。一眼看上去和大街上普通的老头子没什么区别,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个身影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坐定的老公爵一手按着眉毛,略显疲惫,一手拿着那份皇室急报,“相信这上面的内容你们都知道了吧,都说说该怎么办?”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老国王已经八年多没有离开帝都了,这次突然到访,实在是科隆那城的荣幸,属下建议立刻发兵,将安克雷奇外的波罗地人杀个片甲不留,用战场的胜利来迎接国王无上的荣耀!”
将军们觉得国王可能是对战事不满,所以赶紧站出来,请求出战!这个姿态还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老公爵将手移到了太阳穴上,按了按,说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马文,现在的波旁王朝已经今非昔比了,你们谁有把握击退波罗地人?”老公爵看了眼大厅里的将军们,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哦!照这样下去,不用十天波罗地人一定会将他们的旗帜插到科隆那城的城楼上,把他们裤裆里的东西插进你们婆娘的屁眼!”
老公爵一上来就这么粗俗,说明是真的火大了,而真正让他生气,不是战事,也不是国王的到来,而是他的第三个儿子——威尔士·艾力摩尔,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老公爵飙粗话。
“公爵大人!属下愿往安克雷奇,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伯曼,我们不是在讨论安克雷奇。还有,你是将军,还很年轻,要多多关注自己的成长,不要整天和个士兵似的嘴里喊着亡不亡的。好了,你还有伤,快起来吧。”
伯曼被纳尔冬说的哑口无言,只得退到一边。
长老会那边一看这些将军们吃了瘪,都暗自开心,心中讥笑这帮将军们整天只知道杀人打仗,哪能明白公爵大人的真正心意。
刚才的索尔用脚碰了碰旁边的一个刚入长老会的长老,那人心领神会似地站了出来。
“公爵大人,既然老国王已经八年没有离开帝都了,这次科隆那城又这么有幸能够获得如此殊荣,而且现在正值夏日,晚风凉爽,不如举办一场热闹的晚宴,不仅让我们无上的国王感受来自科隆那城的热情,也能让平民和军队参与其中。与民同乐,与军同乐,国王肯定高兴,上下同心,必然也能一扫波罗地人给我们带来的困扰。”
老公爵捏了捏眉间,“嗯,想法不错,可以实施,但是老国王古怪的脾气我知道,所以一切从简。乔伊斯,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乔伊斯本来听到老公爵夸奖心中一喜,但是听到后来才明白这是一件苦差事,老国王古怪的脾气和国王无上的荣耀之间怎么平衡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他略带深意地看了眼索尔,然后应了一声,退了回去。
“那现在来讨论下,这封信上说让我们排一支人马去迎接国王,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还没等老公爵说完,索尔就站出来:“属下建议派艾力摩尔家族优秀的年轻人去迎接国王……”
可是他还没说完,老公爵却冲他摆了摆手,“长老会的全退下去吧。”
索尔像是吃了闷棍一样懵了,半响才和其他长老一起退出了大厅,他将事情前后捋了捋:老国王要来科隆那城,艾力摩尔家族作为科隆那城的城主,而且老公爵和老国王年轻的时候一起打过仗。这迎接的工作当然应该交给艾力摩尔家族。
而且迎接国王这种工作是个美差,说不定国王就会赏个一官半职,推荐艾力摩尔家族里的年轻人去没什么不对的啊,这是站在公爵大人的角度提出来的,按照常理,公爵大人应该会同意,然后自己再顺水推舟提出让自己的儿子表一份忠心……怎么会这样呢?
索尔百思不得其解。
出门时,索尔拉住了门边老总管英曼的手,虚心询问。
老管家浑浊的眼睛看着天,天空都好像变得阴沉起来,然后平静地说:“当天气不好时,第一反应是收回自己家的稻谷,长老还是早早回家,免得自己家的稻谷要被淋湿了。”
索尔似懂非懂地看了看英曼,“谢谢总管大人点拨,总管大人要是有空来府上坐坐,我必看茶设宴。”
英曼嘴角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都说夏天的天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科隆那城的上空从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突然间就乌云密布,可就算是乌云已经浓的化不开,老天爷还是死撑面子,脸都憋黑呼呼的。这不,已经到了下午,还是不见一滴雨水,可谁都知道待会肯定会有一场大暴雨,搞得那些想出门碰碰运气的贩夫走卒们心中一阵忐忑,自然也少不了对老天爷的一阵臭骂。
公爵府里,老公爵路过弗兰克房间的时候,有意地停顿了一下,听到里面传来弗兰克呵呵傻笑声,心想:这恐怕是公爵府里现在唯一的笑声了,也许还是整个科隆那城唯一的笑声。
边上的老管家看到老公爵嘴角的弧度,低声附和道:“看来弗兰克公子的伤势应该没有大碍了。”
两鬓发白的老公爵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又恢复平静。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看了眼天空凝重的乌云,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转身往回走,同时对管家英曼说:“叫伯曼回来!”
自从上次狮心校场感受到魔法波动后,弗兰克一回来,就翻遍了书籍,也问遍了那些以魔法师自称的法师们,可所有人都说这是不可能,区区一个三阶火球术,哪有什么魔法波动,都说是小胖子自己皮肤太敏感,受不了火焰波动。也有人说是小胖子春心荡漾的结果。
弗兰克自己也纠结了大半个月,可大半月过去,也没个什么结果,那就一切照旧,只想要是再见到薇奥拉就好了。
今天,小胖子正在房间里大口大口地吃着提拉米苏,外面天气阴沉沉的,他就不去山上了,只能待在房间里,阅读一本叫做《冒险家》的书,说中一个接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看了一页就再也放不下来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很久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揉了揉眼睛,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当我们觉得我们所遇到的一切都来自命运的安排,那么我们的人生就和一株小草差不多,何时会长成参天大树,没有人知道,但是当它遇到一位远方的骑士,问那位骑士,你来自哪里?远方有什么?你为什么选择遇到我?回答也许永远都是一个谜,但这正是奇迹的一部分,最开始的一部分。那一刻,我们已经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在召唤我们,如果我们心怀一个信念,并且坚持下去,那么就是我们走向陌生世界的时候!
写完之后,弗兰克翻开笔记本的扉页,将已经风干的小红花用一层覆盖,牢牢地贴上,然后又轻轻地吻了一下,心中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