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的骏马嘶叫着,在前方霎然止步。马上的人急急地滚落下来,踉跄了几步,几乎摔倒。
楚瑶立在离他咫尺的地方,以手掩嘴,止不住地潸然泪下。他,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将骑术引以为傲的他,若不是被生离死别搅乱了心神,又如何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刻?
轩辕澈用双手撑住地面,咬着牙迅站起身,迈开大步朝女子飞奔而来,脚下的尘沙纷纷被扬起,疾风吹翻了他的袍角。烈火般炙热的目光一直紧紧地停驻在她的脸上,仿佛生了根一般,再也无法转移。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心织成了网,中有千千结。
走过桃花林的这一小段路,曾无数次,她在心中描画与他重逢的情景。然而此刻,眼见他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却痴了、傻了,呆立在原地,只知道拼命睁大着双眼。
眼中浮起的泪雾迅速模糊了视线,她再不敢用手去触摸,生怕那只是梦中的一个片段、一个插曲,只要醒来,他就消失无影。
“呼……”疾风拂面,吹起了她鬓边的碎发。熟悉的气息伴着熟悉的温暖袭来,将她紧紧地环抱其间。
来不及震惊、来不及狂喜,两个相对伫立的男女各自无言,只是用近乎贪婪的目光在对方的眉眼间流连,试图将那熟悉的眸光永远深锁于内心的最深处……
“你……真是最毒夫人心!”良久之后,他竖眉切齿,目光中却荡漾着情深似海,荡漾处,震落几点热泪如雨,“给我下了情爱的毒,却又不给我解药,任由我戒不了熬夜的瘾,改不了没有你的命。”
他热泪如雨,她热泪盈眶,两泪交织,再也无法分清彼此。直到这一刻,她方才明白她真真切切地活着,她真真切切地被他引入怀中。
耳侧,他的心跳激荡如鼓,熟悉得让她心酸不已,又让她欣喜若狂。她深嗅着他的气息,于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他的小名:阿琮,阿琮……
轩辕澈边紧盯着眼前泪水纵横的女子,边伸手替她一一拭去,“你答应过,白头偕老,你答应过,永远不走,但是你整整给我丢下一个生离死别……每如醉如梦之时,名字虽是你的,然而叫的最多的,却是我。”
他的字字句句,仿佛声声鼓点敲打在楚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闪烁着泪光,情不自禁地拼命摇头,“我,我是祸水,我不想成为你的羁绊……”
“混账!”他低叱,俯下头来蓦地吻住她。带着愤怒、带着惩罚,在她唇间辗转……
就在她以为将要在他的狂吻下窒息之际,他忽然停下,双手托起她的腮帮,眯起眼紧盯住她的脸。
“我早已说过,无论你是神,你是仙,你是鬼,你是妖……我通通不在乎。我要的从来只是你,何来羁绊一说!更何况你不是祸水,难道你比我这个古人还要食古不化?”
她仰起头,为着他的这句话而心绪如潮。抿起嘴,她固执地压下唇边几欲绽放的笑,垂下眼,不敢迎上他深凝的双眸,“但,有我在的一天,你的后宫就不会太平,终有一天,我会把你陷入绝境……”
话音未落,蓦地惊觉脚下一阵悬空,却是轩辕澈将她一把抱起,紧紧地贴在怀中。把唇凑近她的眉心,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令人心悸的魅惑,“不,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楚瑶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迷茫地问。
“因为……”轩辕澈含笑着放下了她,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丝轴,忽地从她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把它展开,目光深情而依恋,“我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唯有这手中捧着的一阙圣旨,请问楚瑶小姐愿意再次嫁予我为今生唯一的妻子吗?”
楚瑶再次垂下眼去,细细地阅读着他写下的一笔一划:即日清肃后宫,不问罪责,放逐三千粉黛且听任自便。愿出宫者,以宗室女之仪厚礼遣嫁;欲留下者,迎入城郊的永安行宫颐养终身。另,敕封当朝丞相楚杰之嫡女楚瑶为后,重以民间之礼择日迎娶进宫。
此情此刻,泪水仿佛断线的珠子一般再也收刹不住,扑簌簌地滚落而下。她的心头滚过万语千言,可始终哽咽在喉无法说出。
轩辕澈看着凝噎无语的女子,定定望进她的眼眸深处,“我曾说,用我此生唯一的爱,去弥补我过去的不纯洁。然而,我所谓的爱,在深宫大院,却一次又一次地把你推往囹圄,让你深涉险境,最后还险些另我们天人永隔。当日你被掳掠至安国,接着深坠雅鲁江,我的心和我的灵魂,也随着你一同坠落,我的人生自此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