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无论木非去哪疯,都不会主动带着小年、和我,他觉得身为在石桥一带的霸主是不需要我们这两个半吊子跟着的,简而言之,我一直觉得他嫌弃咱俩就是托他后腿、伤他面子的一种存在,有伤风化。
但这一次,起初不知道为什么木非转了性似的,破天荒的带了我们俩。直到木非把一支网杆拿给小年扛着,我才拿着满手的蜻蜓翅膀,很憋屈的悟了。尽管木非说蜻蜓不咬人,但我还是有点虚。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怕我哥?”关于这一点,我真的很好奇。所以就趁木非忙着捕蜻蜓,拉着小年使劲儿问了问。在我看来,木非并没有长的很恐怖,反而很好看,也没有动不动就打人的怪癖。
记得后来上学的路上,就有一位老婆婆动不动就拉着路过的小孩儿,即使她喊的是“小宝啊······”,但还是渗人不是?但石桥一带的孩子对木非的态度却不是这种惊惧,而是,敬仰!敬仰?
所以我就更加纳闷儿了,木非······,有什么值得敬仰的?敬仰啊!他到底是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小年吸了吸鼻涕,“你不知道,我们清水镇很少有一块水稻田,但我们石桥就有一块儿。”我们站在田埂上,夏季燥热的风扫过我们的头发,灼烤每一寸肌肤。看着木非专注的样子,感觉捏蜻蜓的透明翅膀的指尖已经无力的汗湿,难受极了。我想,我真的是看在他是我哥的面子上,才接的这个活。
“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撇了他一眼,用胳膊擦了擦汗性急地问到。
“我正在回答呢!”小年又吸了吸鼻涕,耐着性子说,灰色的小背心在阳光下毛茸茸的显得格外可爱。他的身体还是不太好,经常感冒,我见他手因为拿着网不好拿帕子,就放了一只手的蜻蜓,把别在他胸口的鹅黄色的手帕取下来替他轻轻地擦了擦鼻涕。
他看我的眼睛瞬间亮了亮,转眼又因看到因翅膀沾湿无法飞翔的蜻蜓暗了下去,“姐姐,它们飞不起来了吧?那它们会不会死呢?”
我笑了笑,揉了揉他柔软乌黑的头发,“不知道呢,不过奶奶说它们本来就不会活得很长久。”
“不久是多久?”
这时候一些翅膀干了的红蜻蜓已经有几只可以飞起来了,摇摇晃晃飞的毫不平稳,但还是坚定的飞向远方。
“很短,嗯·····像刺猬身上的刺一样短,据说连太阳都不会令它们温暖。”
“它们真可怜啊。”
我把他肩上的网杆拿下来放在了地上,把手上的蜻蜓分给他一半,“我们放了它们吧,这样总能活得长一点吧。”他终于开心的笑了,小心翼翼地把蜻蜓透明的翅膀大开,抚平,放在金黄的稻穗上。
清水镇不仅是稻田不多,而且像石桥这样能结蜘蛛网的小平房也不多,但一到夏天男孩子们不仅钟爱捉鱼还喜欢捉蜻蜓,而且他们喜欢在竹竿前方套一个竹圈,在上面绕上蜘蛛网去捕蜻蜓,所以问题就隆重的来了。
虽然石桥一带的男孩子就算加上深水的,总共也没几个,但蜘蛛网却还是稀缺的很,而木非,他却能大清早5点钟在眼睛还没睁开的情况下就在嘴里念叨:“蜻蜓、蜻蜓,网、网······”
“小璃,你不知道当时你哥哥的样子,一路眯着眼走到院子里去刷牙洗脸,拿着网子就跑,多可爱啊。”母亲有一次提到。
可爱,多好的一词儿啊,母亲从未这样夸赞过我,但木非觉得这是在侮辱他,低低一句:“老子才不可爱呢。”不得不说,木非就算不是价值观畸形,也是连词性的褒贬都分不清的庸才!
所以我终于能明白,母亲为什么说,如果木非在学习上能有捉蜻蜓的一半用心就好了。
在找蜘蛛网这件事儿上,并不是只有木非这么积极,但自从某个积极的孩子在4点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时,被父母逮住修理了一顿之后。这一带的蜘蛛除了艰难的孕育下一代,基本上都是为了木非而活的了,它们的蜘蛛网也几乎都是为了木非而生产了。
据说我回来算是我们家的一庄大事,于是母亲准备亲手做一桌饭,宴请石桥的熟人以此来认识认识我。其实她不知道,我早就仗着木非的声名狐假虎威的扬名了。所以这顿饭对我而言,没什么深重的意义,但母亲却以为非常隆重,特地给我换了一身新衣服。不过据说奶奶会来,我想让她看到我漂漂亮亮的倒也不错。
“你们做了什么,我的蜻蜓呢?蜻蜓呢?”木非准备递新捕的蜻蜓给我的时候,看到我空空如也的手时怒吼道。
“放了,哥,反正又不能吃。”
“谁告诉你我捉蜻蜓是为了吃啊?”
“不是为了吃你为什么捉它呢?”
“好玩啊。”
“那你不是已经玩好了,干嘛不放,又不能吃。”
当话题千回百转的又回到吃的问题上,木非显然已经接近暴怒的边缘,“你是猪吗木璃?你就知道吃!”那是木非第一次骂我。毫无矫揉造作的姿态,毫无虚伪的言语,毫无伪装的温情。不是我有受虐倾向,而是,骂我猪的木非,我觉得他是正常的。因此我的内心竟然藏起了丝丝喜悦。
奶奶从木家村赶到石桥的时候太阳正中,烈日高悬,父亲和母亲从午睡中醒来时,“估计老太太是太想小璃了,这大中午的。”
“孩子哪去了?”
“估计在午休吧。”
于是终于发现,俩孩子都不见了,是了,我们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
奶奶走了几里地在田埂上找到我们的时候,我有一种要坏事儿的感觉,
心慌的要命。
“奶、奶奶······”
木非怕奶奶这件事没人跟我说过,但所幸我善于发现。木非本来想开溜,岂料姜还是老的辣,在田埂上跑了几个圈,最终还是被捉住了。
“啊······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拐小璃小年出来混了。”
奶奶拿着藤条在凳子上使劲又抽了一把,当然舍不得真打,母亲站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笑了,似是在想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木非跪在屋里愤恨的瞪着我俩时,我俩正蹲在院子的阴凉处一边看他边啃西瓜。
“我们是不是忒不仗义了?”小年诺诺的问,俨然忘记了不久前才被某人出卖过一次。
我点点头,“好像确实不够仗义。”
于是,就挪了下身子,背对着木非,默默的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