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休
钱阿福老人已不在尘世,但他吟唱的吴歌,经过朱海容先生的采录整理已永留人间。当我读到新刊印的《吴歌王的歌——钱阿福歌谣选》时,感到格外亲切。
钱阿福老人一生酷爱山歌,肚子里装了一万多首歌谣。这本书里所收的作品,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已能显示出他丰厚的艺术积累和卓越的艺术才华。全书共分七辑,包括开场歌、劳动歌、生活歌、时政歌、爱情歌、风物歌及其他太湖民间叙事诗,比较全面地展现出他个人以及他所代表的吴地民歌手们的艺术特色、艺术风格和艺术成就。这些歌谣,不但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而且包含着丰富的民俗文化内涵。通过他的吟唱,我们不难窥见吴歌的基本面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钱阿福老人是吴歌的小百科全书,甚至可以称之为吴地江南水乡民俗文化的小百科全书。他被誉为“吴歌王”、“大国宝”,是当之无愧的。
钱阿福老人之所以成为“吴歌王”,是由于他出生在吴歌的发源地,爱歌似命,勤奋好学,把无锡一带优秀山歌都继承过来,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吟唱天赋、艺术才华,在继承中不断有所发展、有所创造,让吴歌越发光彩夺目。他不仅仅是吴歌的一个出色的保存者、有见识的收藏家,而且是吴歌的一个非凡的加工者,有建树的艺术家。
在钱阿福老人所掌握的诸多门类的吴歌里面,最能显示其艺术功力的是叙事吴歌。在他的记忆宝库中,既有短篇叙事吴歌,又有长篇叙事吴歌。经朱海容先生记录和录音的中长篇叙事吴歌就有22部之多。《吴歌王的歌》、中篇叙事吴歌《小五姑娘》(又名《五姑娘房门半扇开》),长篇叙事吴歌《沈七哥》,都有相当的代表性。像《沈七哥》这样情节曲折、想象奇特、人物鲜明、语言生动的长篇叙事诗,跟他所唱的《薛六郎》等长篇叙事诗一样,都是我国民族民间文学的瑰宝。
朱海容先生用近半个世纪的时间,先后采录了吴歌王钱阿福的七千多首歌(包括20多部中长篇吴歌),并且整理出版了《吴歌王的歌》、《薛六郎》等大量钱阿福的作品。不仅如此,他还整理出版了华祖荣唱的《华抱山》、《小青青》(又名《青蛇传》,与人合作),朱阿盘、唐建琴唱的《沈七哥》,以及《陈瓦爿》、《金不换》等几部长篇叙事吴歌。他采录整理的吴歌,功夫到家,水平颇高,得到学界的赞许。人们称他为“吴歌搜集大王”,颇能说明他在采录吴歌方面的成绩和影响。他对采录整理工作非常认真。以《薛六郎》为例,他50年代初就已作过采录,“文革”前已经整理过五次,收进《江南十大民间叙事诗》(姜彬主编,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的是第八次整理本。这个本子主要根据钱阿福唱的两千多句、唐建琴唱的九百多句和祝永昌、朱炳福唱的各两千句左右整理而成。同时还参考了上海钱小柏先生收藏的甲寅手抄本、祝永昌1960年转抄的庚申、辛卯手抄本,以及祝小弟等收藏的《扳钮亲山歌》手抄本。他的这种严谨执著的艺术追求和精益求精的工作作风,很值得我们学习。此次在研读他搜集整理的《吴歌王的歌》和《华抱山》时,我们对他所做的努力深为感佩。另外,他在歌谣的编选工作上也花了很大的力气。他主编的《无锡市歌谣精选》、《无锡县(现锡山市,下同)长篇叙事吴歌集成》等,都颇受学界的好评。
当然,朱海容先生在民间文学方面的贡献并不限于吴歌。他在搜集整理和编选吴语民间故事上也卓有建树。他主编了《无锡县民间故事集成》(其中有不少作品是他本人搜集整理的),还出版了《巧断奇案》(双倌的故事,上海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内容丰富,文字诙谐风趣。
除此之外,我们还应当着重提及朱海容先生在民间文学、民俗文化研究上取得的成绩。朱海容先生的研究工作,是在广泛深入生活的基础上展开的,同时又反过来促进了他的民间文学搜集整理工作质量的提高。他的《试论吴歌王》(《吴歌王的歌》代前言)这篇论文,对歌王的背景和源泉、歌王的特点和特色、歌王的优势和风采作了全面的论析,既实实在在,又颇有见地,是一篇有分量的民问歌手研究的好文章,将有助于把民间文学承传人研究这一重要课题引向深入。他的文集《古吴春秋——无锡民俗文化》(上中下册,新疆青少年出版社1994年版),立足吴文化发祥地无锡,对古吴历史、吴地稻作文化与民间习俗、吴地民间文艺尤其是吴歌作了多方面的探究和论述,对于吴文化特别是吴地民俗文化的传播和研究很有意义。
毋庸置疑。作为民间文艺家的朱海容先生。首先是民问文学的采录家、搜集整理家。他对民间文学的最大的贡献在采录、整理方面,其中最突出的是吴歌,尤其是长篇叙事吴歌。而他的贡献,却不限于吴歌及其他民间文学体裁的采录、整理,也不限于民间文学的理论研究,他关注的是一个更加广阔的视野——吴地的民俗文化。他也正是在无锡这一块吴地民俗文化的沃土上,做了认真的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取得民间文学搜集整理工作的突出成绩的。
(载《江南论坛》1998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