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娜一直认为,她是一个最理性的人,时刻保持清醒敏锐的头脑是自己必备的要素。一切感情都会隐藏起来,不会因为情绪过度波动而影响自己的决断。但是今天孙娜知道自己错了,原来自己也是有弱点的。
在这一刻她发生了短暂性的失忆,她选择性忘记了自己的行为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孙娜随手抄起桌子上的一个酒瓶子,当头就重重打在了范润明的头上!
但幸好这酒瓶子的质地不怎么样,范润明只是头皮上破了个口子。但即便如此,范润明的脑袋依然像开了染坊与作坊一样,油盐酱醋撒了一地,酸甜苦辣咸全涌上心头。他的血流汩汩而出,几道血线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啊!”突如其来的暴力事件顿时令周围所有的人都清醒了过来,女孩子们都尖叫着离开男人们的怀抱,收拾起遗落在地上的衣物,退到了墙根。
张婼也是一惊,她飞速地穿上了上衣,正准备逃跑,但一只有力的小手却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领子向后使劲一拽。
张婼立足不稳,再加上对方势大力沉,被轻松地带到了后面。张婼震惊骇异,本来自己今天就够倒霉的了,却又被人当成了靶子。
但当一脸沮丧的张婼回头看到对方是孙娜时,脑袋顿时陷入死机状态。
“娜……娜。”
孙娜没有理会她,只是将张婼拉到身后,一脸怒容死死地盯着在一旁坐立不安的张均正。而当事人范润明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接晕了过去。他的伤口被众人手忙脚乱地处理着,旁边还有人在拨打急救电话,但大多数人都十分尴尬,尤其是自己的肮脏行为被一个女生当场抓个现行。
孙娜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瞪了一眼张均正,只是淡淡地留了一句:“张经理,明天将你的辞呈送到我办公室来。”
“砰!”孙娜说罢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张婼摔门而出。
张均正老脸通红,如坐针毡,被女上司在这种场合抓住,其尴尬就不必说了。虽然孙娜心里都明白,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面子上也就十分不好看了。
这也就罢了,孙娜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要自己递辞呈。这样在所有人面前羞辱自己,张均正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心中对孙娜的恨意简直无以复加。
找坐台陪客户,对那些地产商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孙娜今天是发什么神经,竟然要冲进来“捉奸”?
面对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异样目光,张均正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咳咳,那个老张,你们的孙总是第一天上班吗?怎么会这样?实在不行,来我们公司算了。”身旁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拍了拍张均正的肩膀,开口安抚道。
“李经理的好意张某心领了,不过李经理放心,虽然我的职务远不及孙总,但在北恒,我可是元老级别的人物!根深蒂固,孙总想动我?她还需要掂量掂量。”张均正微微笑着,说着一些给自己打气的话,但手指微微颤抖,显然心中还是极为不安的。
不安、愤怒交织在一起,不断冲击着张均正的内心。他心中明白,王总对孙娜给予的厚望,绝对不是他这个平庸的部门经理可以比的。那些所谓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若是孙娜辞退自己,王总绝对不会充当自己的保护伞。张均正虽然并不出色,但也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不会洗干净脖子等着孙娜来砍。
各种念头不断地冲击着内心的底线,这些都迫使他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孙娜一手拽着张婼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在水一方”,直到转过街角,来到大马路旁才松开了手。
夜晚的寒风吹拂着,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隆隆地发出震响,暗淡的路灯映衬出张婼惨白的面庞。她脚下一晃,径直倒了下去。若不是孙娜赶紧上前扶住,她非要一头栽在电线杆子上不可。
看来张婼醉得不轻,没有办法问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张婼住在春川哪个地方她也不知道,只能先送到自己的住所。
托着“半死不活”的张婼,孙娜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自己在春川的住处——红旗花园。
将车窗打开,夜晚的冷风吹了进来,直扑在张婼的脸上。倒灌的凉气似乎令她清醒了一些,眼角处有一抹不清晰的湿润划过脸颊。
孙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抚着张婼的头,想要一切都等她安静下来,回到住处再说。
看来酒精并没有怎么灌醉张婼,虽然她希望自己并不是清醒的。
下车后她就已经能跟在孙娜身后自行上楼了,只不过身子还是有些软绵绵的不着力,只得缓慢地走上了台阶。
来到孙娜的住处,张婼直接就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孙娜坐在沙发的另一端,腿靠在张婼的头上,沉默了良久。
“你与晓峰分手了吧?”孙娜缓缓地问道。
“呜呜呜……”一阵被刻意压抑的哭声隐隐传出,显然回答了孙娜的疑问。
“是谁将你介绍给范润明的?”当张婼的情绪再次恢复稳定,孙娜才再次开口问道。
“范……范兴国。”张婼淡淡的回答十分出乎孙娜的意料。
“你是怎么认识范市长的?”
张婼将头重新埋了下去,沉默了许久才答道:“姐姐介绍我认识的……”
“那你与范市长的关系是?”孙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了。
“我与姐姐都是他的……情……人。”张婼决定还是不隐瞒孙娜,艰难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在说出这两个字后,仿佛搬开了一块压在胸口的大石头,她大口地喘息起来,眼眶中最后的那道堤坝再也抵挡不住泪水的冲袭,眼泪如泉水一般流了下来。
“唉……”孙娜摇头轻轻一叹,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确实对张婼极其失望,她不明白当初张婼怎么能做出这种不可理喻的举动。或许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张婼是个极为要强的人,但刚毕业却十分不顺,受到了诸多打击,这才让许多肮脏的念头在她身上有机可乘。
所谓“想上位,陪领导睡”,这种现象确实存在,但也是个别现象。如果真想巴结领导,大多送礼就可以解决,没想到被毒瘤思想侵蚀的张婼会走上这么一条歧路。
不过范兴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出了这么个事,看来他一定会给自己好看。要先发制人,才能将危险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
一个小时过去了,张婼已经沉沉地睡去。孙娜开始在客厅反复踱步,她并没有什么力量能影响到范市长,况且她对范市长的情况也不了解,这是一个令她十分头痛的原因。但是,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影响不到,就如同没有无法压掉的价格一样。
尤其是范市长这种贪官污吏,虽然看似滴水不漏,实际上却是漏洞百出。
但孙娜对范兴国并不了解,也不清楚他身边有谁能对他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半个小时过去了,如浓墨一般的夜色依旧沉得滴水,但她还是没有头绪。
“唉……”微微一叹,孙娜准备先回房睡个好觉,一切事情都等明天早上再说。然而,就当孙娜拉开房门准备进入之际,眼角无意中向客厅的方向一扫。
电视机上的一张蓝色卡片出现在孙娜的视线之内,那是萧逸的名片。KW俱乐部,或许……
一个念头在孙娜脑海中浮出,她转身来到电视机旁,拿起名片,开始拨打上面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响了三声,电话接通。
“喂,你好,我是萧逸。”电话的另一端响起一道慵懒的男声,显然萧逸对深夜来电十分不爽。
“你好,我是孙娜。”孙娜的声音始终清脆爽快,毫不拖泥带水。
“哦,我说这么晚谁会给我打电话,原来是孙扒皮啊!你果然有事情找我,当初没有说错吧!怎么样?还是有事情求我了。”萧逸显得得意至极,语气中颇有些调侃的意味。
“好了,我错了。算你赢了,好吧?我现在确实有重要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叫算我赢了?再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有事情,我就一定会帮忙?”
“你一定会帮我,因为你也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否则就不会留下名片了。”
萧逸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道:“好吧,算你猜中了。什么事情?”
“你们KW经常做敌对敌M&A(PS:恶意并购),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掌握很多的‘关键资讯’,我需要一个,当然我会付钱的。”孙娜徐徐说道。
电话那边没有回答,反倒隐隐传来几道沉重的呼吸声,显然萧逸在思考,在权衡利弊。
“孙扒皮,这些‘信息’可不是一般的价钱可以换来的,或者说是根本无法交易的,是公司宝贵的财富之一。另外,就算将它交给你,你要动用它也会有很多的后遗症,甚至会付出想象不到的巨大代价。这些你都要整清楚。”足足过了五分钟,萧逸才再次开口道。
“是你们选择的我,所以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我知道,这些信息当然不能用普通的价钱来衡量,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出得起。”
“可那之后呢,你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
孙娜只是稍一犹豫,便再次开口道:“不知道你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没有?有三个人在一个即将坠毁的热气球上,他们三个人分别代表着声望、财富与权力。但三个人当中,必须扔下一个,而这三个人都有十分充足的不被抛弃的理由,那到底扔谁呢?是权力,是财富,还是声望?无人能回答,因为他们之中没有哪个的价值就一定比对方低。许多哲学家吵了许多年都无法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然而最终一个小学生却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谁最胖就扔谁。解决当务之急才是最关键所在。”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你需要谁的‘弱点’呢?”
“春川市长,范兴国。”孙娜十分干脆地回答道。
“嘟嘟嘟……”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断线的声音。
孙娜合上了手机盖,回到卧室,坐在床边安静地等待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夜色越来越深了,除了路边零散亮着的路灯,整座小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足足过了一个小时,萧逸还没有回电。
“哈利路亚……”正当孙娜昏昏欲睡的时候,吵闹的铃声划破寂静,再次响起。孙娜接通电话,传来了萧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