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孙娜追查这个号码的时候，显示的都是空号，然而对方却每次都用这个号码给自己打电话，总在自己困难的时候稍稍推自己一把，将一切化险为夷。
孙娜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一个小时后，很准时，只不过它的出现方式却令孙娜没有想到。
“丁零零……丁零零……”一阵悦耳的铃声忽然在身边的不远处响起，声音是从办公桌底座的一个小抽屉里发出来的。
孙娜拿出钥匙将锁住的抽屉打开，原来里面放着一个发条小闹钟，时间正好定在现在的这个时间，而闹钟下面正压着几张A4纸！
这个抽屉的钥匙只有孙娜自己有，而且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对方是如何将东西放到这里面的，都让孙娜百思不得其解。
只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几张A4纸上记录的东西是不是孙娜想要的。
“这……”这份材料虽然没有明确的记述，但是它却清晰地记载着在当年贸易大厦工程中，范兴国做的一些动作。
他当时突然替许多小公司作担保进行贷款。这些小公司形形色色，所主的业务俱不相同，但款项的流动却让人颇为玩味，竟然都是境外旅游开发！
“果然……它们都是幽灵……”虽然还没有百分之百确认，但已经八九不离十，孙娜基本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放下手中的工作，孙娜直奔春川光华总部。
“赵总，春川恒远的孙总要亲自与您见面。”
“让她进来吧。”
对于孙娜的来访，赵振华并不意外，或者说是在意料之中。上头已经发下话来，要将北恒赶出春川，准备让当地一家普通的装饰公司接手项目，而这家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后台稳靠，据说是由范市长的夫人所经营。
现在它已经接手了光华在春川的一个新项目，等到将北恒赶走，会让它继续接手春川光华城的后续工程。
对于总部的决定，赵总也颇为无奈。北恒的实力与资金相较于范夫人的那家公司强上10倍不止，其质量和速度、口碑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是别家公司无法比拟的。
虽然之前闹过工期风波，但赵振华承认，这是因为自己太苛刻了。北恒已经做得很好，如果再引进一家新的公司相比较，那一定会突出北恒的优秀，如此一来自己便没有借口继续挑剔了。这也是当初自己拒绝孙娜的提议“北恒只承包一半工程，引进新的公司相比较”，而坚持要将工程全部交由北恒负责的原因。挑剔归挑剔，但北恒的优势确实毋庸置疑。
为此，赵振华个人对总部的决议十分反感，自己并不了解范夫人的“宏远”装饰有没有这样的实力，有没有能力来完成这项复杂的工程，但如果出了问题，自己一样要有被连带的责任。
“在建筑相关的行业中，关系永远比实力更重要。”赵振华半躺在软椅的后背上，揉了揉太阳穴，联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由得头痛万分。
赵振华是光华全国海选上任的总裁，所面临的压力空前的大。这个位置许多光华的元老还眼热不已，而自己一个“草根”就突然上来将位置抢了，这种处境可想而知。哪怕半点错误，也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
但无论如何这是上层的决定，自己只能配合。
虽然心中有些愧疚，但面对来势汹汹的孙娜，赵振华依然要从容应对。
而同样，孙娜这次也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因为她确信，凭自己现在掌握的筹码，足可以让光华作出退步的了。
孙娜走进办公室，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在了赵振华身前，倒有些反客为主的意味。赵振华不禁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主动。
“赵总，我对贵公司的做法感到十分愤慨，我需要你们作出合理的解释。如果贵方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两家长期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孙娜面无表情，说得一板一眼。
“呵呵，孙总，恐怕你还没有明白，并非是我公司为难你们，而是你们确实存有质量问题，这些问题都在联系函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赵振华对孙娜的咄咄逼人丝毫不在意。他放下手中的钢笔，双手平摊在桌子上，笑眯眯地回应道。
“赵总，咱们还是开门见山吧。你们所说的那些问题都是吹毛求疵，非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别的不说，在北东市的光华城也是我们两家合作的。虽然那个工程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我也亲自去看过，无论在质量上还是工期速度上，我们的工程都超过北东光华城。
“而北东光华的项目受到了你们总部的好评，但我们却依然受到春川光华的指责，工程款的落实也要远远落后于北东光华！”说到最后，孙娜火气大了一点，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然让她难以掩饰心中的愤怒情绪。
“孙总，这还需要我强调吗？我说过，北东市是北东市，春川是春川，请不要混为一谈！北东市的标准是怎样我不管，春川的标准我说了算！我就是要求严格，我就是要求苛刻，这又能怎么样？还有，如果你们恒远继续将工程这么进行下去，你们都给我卷铺盖滚蛋！”赵振华眉头紧皱，显然已经十分不耐烦。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有意让孙娜知难而退。
“啪！”孙娜没有再多话，将手里准备好的一叠厚厚的信封扔到赵振华面前。
“如果今天你们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处理办法，这些匿名信会在明天上午同时出现在建设局，检察院，国内各大电视台与报纸的头条上。”孙娜冷冰冰地扔出了自己的底牌。
赵振华抬起头看了孙娜一眼，什么也没说，拆开白色的信封，拿出里面的材料认真看了起来。
在赵振华看孙娜准备的材料的同时，孙娜向后一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朗声道：“光华地产前身是光华建设，一个小小的承包商，在2006年承建春川贸易大厦这个项目，但很显然光华当时远远没有能吃下这个工程的实力。而你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让范兴国出手帮了你们。
“首先在范兴国的帮助下，光华建立起八个形形色色的‘皮包公司’。在范市长的担保下，银行未经详细调查便贷款给这种实际不存在，只以书面形式而存在的虚假公司。为了更加保险起见，以投资境外旅游项目的名义，又将资金转移给了同样在马来西亚建立的一所皮包公司，然后又以外国资金的名义将资金转移回到了国内光华的手里。前后左手倒右手，有了这笔钱，这才让你们获得了资质。
“我不得不说的是，虽然这种手法现在已经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招数，早已过时、屡见不鲜，但在六年前，光华用这种办法还真可以瞒天过海。”
赵振华放下手中的材料，轻轻摇头一笑，抬起头来又盯着孙娜看了一会儿，将材料推回了孙娜跟前。
“我并不确定这些材料的真实性，而且我当时也并不在光华工作。无论这是否真的，都与我无关。如果你想威胁什么，你可以连同这份范兴国的‘阴阳合同’一同发到总部，看看是什么反应。至于我这里，如果你不能达到我要求的标准，结果还是一样的。”
赵振华话音始落，孙娜银牙暗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如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其实孙娜心里明白，赵振华也不过是强装镇定，他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拖”。至于后果则有总部担着，只要总部没有再下达指示，那他就会一直遵从上一步的指令。
而同样，“拖”对于孙娜来说，也是杀伤力巨大的。虽然孙娜自信足可以让光华作出让步，但如果事情被一拖再拖，直到被赵振华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自己赶出春川，那自己也就被拖死了。
既不能放得太松，勒得太紧也没用。孙娜其实打心底并不想与光华死扛到底。光华是一个庞然大物，如果事情闹僵，不仅与北恒的战略伙伴关系要破裂，说不定还要对簿公堂。北恒的董事们会不会支持自己也不好说，孙娜之所以要用这些筹码来震慑一下光华，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做得太绝。
另外，对范市长来说，航展大厦的合同补充条约还捏在他的手里，如果他选择来个鱼死网破，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不过，如果自此之后便不再作为，定会让他小看了自己。孙娜打定主意要给范家一个深重的压力与教训，让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容小觑。但同时又期望范兴国是个聪明人，能够做聪明的事情。因为聪明人与聪明人的战斗，都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会各退一步，各自相安无事。而愚蠢的人总会不惜一切代价，宁可将自己完全牺牲掉，也要想尽办法与敌人同归于尽，这显然是孙娜不想看到的。
听说那家宏远装饰已经接手了春川另一处光华工程。如果将宏远的工程搞死，光华就应该没办法再跟自己拖下去了，同时对范兴国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想到这里，孙娜便长身而起，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赵振华的办公室。
“咣当”一声巨响，孙娜毫不客气地摔门而出。赵振华这才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重又半躺在老板椅柔软的靠背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又深深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孙娜那些材料是真的，光华一定会作出让步，但他自身的处境却决定了自己不能提前作出留下春川北恒的举动。
如果孙娜仅仅是虚张声势，惹得总部大佬不满，那自己也不用干下去了。即使是确有其事，赵振华也相信，总公司一定会先想办法拖下去。也许这份材料可以让范兴国丢掉乌纱帽，也可以让光华在社会舆论上动荡一下，但想要真正牵连到集团的核心利益还是不够的。皮毛能伤到，动骨头还不行，而自己只有谨遵上层给自己的指示，才是明哲保身的方法。
只是赵振华没有想到，孙娜从来都是追求主动的人，而且胆子更大。
拖归拖，但这些个筹码还是有价值的，这样一来就不能将她给逼急了，否则对自己也没有好处。想到这里，赵振华拨通了一个号码。
“啪！”一声刺耳的响声，小莉毫无意识地将手中倒满滚烫茶水的玻璃杯掉落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
看到眼前这一幕，她腿肚子一软，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作为一个刚刚毕业的实习会计，小莉为能找到这么一份安定的职业感到欣慰。志成物业是春川北恒的下属分公司，北恒是一家大企业，这一点让她十分满意。
然而，她显然并不了解这份行当，至少在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前，她并不了解。
今天刚上班没多久，在办公室外，一辆大巴便停在了门前，并且很快便气势汹汹地冲下了100多人，黑墨镜、黑西装，走在最前面的“大哥”拿着一个夸张的“大哥大”，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之，眼前的场面如果非要用什么词形容的话，与无间道、热血高校之类倒是颇为相似。
保安早已失去了他们的作用，都老老实实地蹲在墙根，连大气都不敢喘，甚至连报警都忘了。或许都不需要报警，就算他们被抓走，恐怕想要出来也费不了多大工夫，而且等警察来了，自己被摆弄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他们会不会……对我……做出什么啊！”小莉紧闭双目，绝望地想象着。
就在小莉胡思乱想之际，走在最前面的“大哥”放下了手中的电话，随手抄起后面递过来的一把铁锤就直冲了上来，狠狠地朝外门锁砸下！与此同时，后面的100多人也随之扑了上来！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小莉想象的那样，虽然他们凶神恶煞般地冲了进来，却并没有动手打人，甚至直接将小莉等一众人当做空气一般，视为不存在。
他们冲进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所有库房还有办公室甚至到抽屉的锁头全部砸烂，并立刻换上自带的新锁。当然，所有工作人员甚至包括保安在内，没有一个敢在这个时候上前阻拦的。也就是说，这个小区的物业已被“强行”接收了。
不到半个小时，金碧花园的物业管理处就已经换了主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踩着地面上的碎玻璃渣子，“大哥”缓缓地走到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工作人员面前。
“你们谁是这里的头儿？”
沉默了半晌，无人应答。
“我问你们谁是这里的头！快说！”大哥十分不耐烦地大吼了起来。
过了足足五分钟，还是没人说话。
“大哥”略微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这才开口道：“算了，不管你们谁是头，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们了，限你们在10分钟内，你们可以……”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大哥”的发言。
“喂！吕总，您交代的任务……”
“……”
“可是……”
“……”
“好的，好的。”盖上手机，一阵沉默，“大哥”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他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脚踢翻了脚边一张被砸断了一支腿的办公椅，头也不回，转身便走了出去。
直到“队伍”已经离开10分钟之久，小莉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腿还是有些发软。她不明白，明明刚要放出狠话的“大哥”怎么就走了？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啊！
下午六点，兰西省，省会天南市。
当孙娜走下飞机时，夕阳正缓缓地沉入地平线以下，映透了半边天。
当孙娜得知，宏远装饰的石材厂家与春川北恒的进材同为一家，都是这远东地区最大的石材基地——戴龙石材时，便马不停蹄地亲自飞到了邻省兰西的天南市。孙娜的目的很明确，既然光华玩阴的，那么自己也不用客气，直接来一个釜底抽薪得了。
已经到了11月份，日头显得很短。太阳西下，下午六点时分，路灯已经陆续挑亮，寒风好似刀扎一般吹拂着脸颊，孙娜将领子又抬高了一下。点点白色的花瓣飘落在行人的双肩，广场的广播在不断播放着最新的天气情况，说这是今年的初雪。
孙娜对天南市并不熟悉，她在机场外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今晚暂时先随便找一家市区内的宾馆歇脚。
然而，就当她拉开出租车门时，却闻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出租车司机看到孙娜忽然明显一愣，足足看了十几秒钟都没有丝毫的反应。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是孙娜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十分有自信的。
不过即使是如此，司机的反应未免也太不对头了。身边的行人很快多了起来，无论是男是女，都不断用好奇的目光向自己飘来，而且围观的人有着越来越多的趋势。
“师傅，找一家市区内最近的宾馆。”孙娜觉得浑身不对劲，连忙坐进车子，提醒司机开车。
“哦，哦，哦！好的。”年轻的司机这才回过神来，也不再多言，任由发动机发出轰鸣的震响，缓缓开出了停车场。
一张偌大的广告牌挂在停车场的高墙上，是一家服装企业的走秀现场。而在其中一个非常醒目的位置上，赫然有一位身材窈窕、美貌动人的美女模特，而这个人就是孙娜！
孙娜并不知道，在她最忙碌的三天里，那场意外的走秀却发生了多米诺效应。春川的走秀视频被传到了网络上，孙娜突出醒目的完美形象很快被不断转帖，蹿红网络，并冠之以“少男总统”的称号，但由于事情发生得极其迅速与突然，孙娜的身份竟还无人注意。
车发动了，飞机上短暂的小憩不能缓解孙娜多少的疲惫，她不知不觉就在后座上睡着了。
“哈利路亚……”一阵吵闹的铃声响起，孙娜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是秘书小薇的电话。
“孙总，你火了。”毕小薇简单的一句话，让孙娜不由得一愣。
“呵呵，孙总，你现在可是‘宅男女神’。你可以看看你的贴吧，都火爆成什么样子了。不过我们孙总国色天香，这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意外。”毕小薇在电话另一头也不忘奉承一下孙娜。
“贴吧？我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孙总，你看看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