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过去许多年,卓仪还是不时回忆起和夏心力相处的日子。她记得,在模特儿大赛后,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在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里,夏心力将自己关在画室里,疯狂地作画,他要搞一组系列油画。
卓仪就经常在画室里作陪,看他工作,当然也做他的模特儿。有时卓仪饿得要命,但看他投入的样子,也只有忍到他告一段落才去吃饭。他甚至足不出户,让卓仪将饭菜打来给他。
在那个学期的最后一个星期,夏心力终于完成了系列人物“少女”组画,并参加了在市美术馆举办的一次展出,一举获得成功。
其中让卓仪念念不忘的一个细节是在画展的开幕仪式上,夏心力还穿着那件粘满颜料的工作服,并没有穿上西装,而剪彩的嘉宾中,就有穿旗袍的卓仪,他们的打扮可以说是相映成趣。
在那段时间里,人们走进美术馆,翻开美术杂志,就会看到卓仪被定格下来的美丽。
卓仪还记得,那天对他们来说,也像过节一样,一群朋友去酒吧庆祝了一番,喝到有点醉才散去。夏心力已经有九分醉意了,但人却十分亢奋,他坚持走路回去。
走在路上,他对卓仪说:“我现在要多画些纯粹的东西,因为以后出去就不好控制自己了。”
卓仪问他日后有什么打算。夏心力说他想留在广州,因为他是南方人,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卓仪沉默了。夏心力问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卓仪说:“还没有想好呢!”说这话时,她眼睛发亮地看着夏心力,接着问,“你看我适合待在哪里?”
夏心力沉默了几秒钟,说:“你留在广州也好,到这里的广告界去闯闯。”
卓仪一笑说:“那就听你的吧。”
夏心力突然对卓仪说:“其实你笑笑更美。”
卓仪经常是一副矜持的样子,很少能见她大笑。当然,在她的初中时代,她也曾经和同龄的少女那样放肆地大笑过。
后来,当她被人群孤立的时候,她就没有大笑过了。因为在别人眼里,卓仪就是个异类,是个威胁,别人以冷眼对她,她也只能用矜持来反击这个世界。
而且在她看来,作为一个女孩,特别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孩,要是张口大笑的话,肯定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显得不淑女。
所以,她总是显得很严肃,总是给人一副清高冷傲的样子,像是模特儿在T型台上走路时的表情。
卓仪这会儿听了夏心力的话,心里特别甜蜜,脸上像是开满了花朵。她调皮地去拉他的手,夏心力犹豫了一下,才握住卓仪修长的手掌。
夏心力在这些日子里,爱上了卓仪。但他说不清怎么回事儿,自己总是没有信心。每当他有了冲动,和卓仪的身体有亲密接触时,最后总会有受挫的感觉。反而是卓仪坐在台上做他的模特儿,和他隔了一段距离时,他心里反而觉得踏实。就像他在整个学期作画的时间里,每天都能够坦然地面对着她。但一旦拥吻她,他就会留下一滩湿漉漉的、黏黏的东西,然后是沮丧。
他们慢悠悠地边走边聊,回到学校时,已经是凌晨了。
快要到宿舍时,卓仪有点依依不舍,她突然停住脚步,对夏心力说:“我想到画室去看看。”
夏心力努力睁大朦胧的醉眼说:“好啊,反正也睡不着。”
他们沿着河边往画室走去。天气很热了,河边散步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卓仪想去拉夏心力的手,被他弹开了。她有点生气,但没说什么。
画室里十分闷热,夏心力将风扇开了。卓仪在那些未完成的作品面前驻足观看,风扇吹来的风将她的长发撩起。
夏心力坐在一把椅子上,有点儿醉意地看着她,看着眼前完成了的和未完成的画作。也许是卓仪飞扬的长发撩起了他的灵感,他突然有股冲动。他说自己又想画了,想给卓仪画一幅肖像画。卓仪从那些画架丛中走出来,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摆好了姿势。
突然,她跳了起来,冲到那些画架前,将它们搬到了窗前,又将屏风推到窗户前,将屋外的视线全挡住了,再拉上门闩。
卓仪做这些的时候,夏心力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他呆呆地看着她忙,看着她气喘吁吁地走动,审视窗前屋角,用手揩额头上冒出的香汗。
卓仪动作灵活地奔跳着,就像一只小鹿。夏心力的视线被那健美的躯体所牵引,他喜欢这样静静地欣赏她在运动中展现出来的完美曲线。
卓仪坐回到椅子上,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对着他严肃地一笑,然后镇定地将手伸向衣服的纽扣,将纽扣一个一个解开,将衣服慢慢褪下,裸露出她美丽动人的躯体,就像一块温润饱满的玉。
在这缓慢的过程中,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响,盖住了四周的任何声响,恍惚中,她只感到四周的空气在剧烈震动。她有一刹那耳聋失聪的感觉。她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感到自己像是快要渴死的人,渴望着水的滋润。
夏心力的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快要窒息了。虽说他在课堂上画过男人和女人的裸体,也给卓仪画过许多画,但从没有画过她的裸体,她一直就不同意做裸体模特儿。
由于事发突然,夏心力感到心要跳出来,而且感到头晕目眩。他的目光失去了控制,在她身躯上的波峰浪谷冲浪、滑翔!整个人也呆在那里好一会儿不敢动。
等他看见卓仪鼓励的目光,他才慢慢地镇定下来,飞快地调好了颜料,在画布上挥起笔来。他像一个运动员那样,吸气吸气再吸气,但他不是用嘴或鼻子呼吸,而是通过手将吸进去的“气”呼出来,他用尽自己体内积聚的能量,努力朝着终点奔跑。
渐渐地,他的动作自如起来,因为那种对美敏锐的捕捉和表达能力,是每一个习画者与生俱来的素质。
等他收笔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都是汗水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画笔一丢,走到卓仪的面前。
他蹲了下去,对她那双秀气的小腿赞叹不已,他无限痴迷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摩起她的脚踝,将自己的颤抖传了过去。
卓仪像触电似的,一下子被什么击倒了,醉眼朦胧,身体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高大沉重的身躯由椅子下滑。
夏心力忙想扶她,却被她压倒在地上,这情形就像一个雪人突然融化倒塌了。她感到了自己的笨拙,也能感到夏心力的尴尬,刚才美好的感觉一下子就粉碎了。
卓仪起身哭了,低声哭着。
夏心力坐在地上,用力从后面抱住她,将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双手可以感觉得到她柔软的部分。
“对不起!”夏心力说。
卓仪听了哭得更伤心。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只好将她抱得更紧。
过了一会儿,卓仪突然停止了哭泣,望着前面的画架,头也没回就问夏心力:“你爱我吗?”
夏心力急忙表白说:“当然爱啊!”
卓仪笑了,又接着哭,问自己是不是太高大了。夏心力抱住她不敢放手,说她有种健康的美。
后来,他们谈起那个夜晚时,夏心力若有所思地说:“衣服隐藏了多少人体的美丽啊。”
卓仪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回味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