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里水面平静。
自然,平静的下面是游着鱼的。
岸边,遮阳伞下,石方与陈怀丙喝着啤酒说着话。他们是一大早驱车来到这家钓鱼俱乐部的。石方的脸上挂着些许的不安。因为贾杨的一个哥们的密报:交警大队好像有人在暗查方今雅的那起车祸。
陈怀丙问:“这是个问题。你雇的人可靠吧?”
“绝对可靠。但如果交警大队真的怀疑那起车祸是人为造成的,会有点麻烦……不过天助我们,他们派的那个人后来又做了一次,结果跟着被撞的车一起掉下桥摔死了,等于替我们除了后患。”
“那也不可大意。‘凡高计划’必须抓紧了……我总觉得这个庄成要出问题,不知道为什么。”
石方吐出一串烟圈儿:“不会。前些时候像吃了火药似的,这几天就乖多了……尤晓晴是个很好的诱饵啊。”
陈怀丙盯着水面,身体往前倾了倾,以为有鱼咬钩了,定睛细看,鱼漂还是纹丝不动。他又问:“王天乐对咱们的事还上心吧?”
“非常上心。我们就快有另一个利润增长点了。”
“你真行。许多时候,带马到河边容易,逼马饮水难啊。”
“他不傻。他这个副总裁就是一条干巴巴的毛巾,拧不出水了。他那眼睛,时刻盯着哪棵树下可以乘凉,哪棵树下可以躲雨。”
“人啊,要想守住自己的那块阵地,难。”
石方指着水面:“咬钩了。”
“不是鱼,是风。”
“不是风,是鱼。”
石方吐下烟头,凝视着鱼漂,双手抓住鱼竿,猛地一扽,又放缓下来,那水纹就一直漾到脸上来了。
钓到了。
陈怀丙冷眼对着挣扎的鱼,感叹:“鱼呀,是见饵不见钩,人啊,是见利不见害。”
石方一边把鱼嘴里的鱼钩摘下来,一边说:“有的鱼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馋才上钩。”
很快,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偶尔,那网里的鱼会挣扎几下,弄出几朵水花来,便又不动了,那嘴边的血已经被水溶解了。疼在心里。
陈怀丙问石方与柳立立最近怎么样了。石方说她把一些衣服拿走了,这让他非常意外。陈怀丙判断是柳立立嗅到了尤晓晴,女人的那种嗅觉天生的。石方说她把他的衣服都洗了,在纸条上给他留言说衣服上面有异味。真邪。
“对了,程拾翰到底查出了那些匿名的帖子没有?”石方转移了话题。
陈怀丙笑了。前几天碰到了程拾翰,夸他高姿态,不跟那些“匿名”的人一般见识。程拾翰的反应让他大感意外。程拾翰一脸无奈地说,董事长规定的不翻老底子,即使查出来了,也是申诉无门,看着还闹心,脚正不怕鞋歪,由他们去吧。
“学乖了?”
“至少也是累了。”陈怀丙咂摸了两下嘴,“什么人架得住我们的这种折磨,即便他有棱有角,反正不那么嚣张了,对杂志里出现的光屁股的女人,还做了检讨。”
“那个牟江,关键时候还歪打正着了。”
“这就是狗养多了,有的会叫,有的能跑,有的能咬人,有的能睡大觉。”
太阳升高了,热了起来。
两人喝了一会啤酒,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也有了点汗,拧了手巾,擦了脸,话也就多起来了。
石方说他曾经把职场比作动物园的,那么,他、王天乐和程拾翰都是哪种动物?陈怀丙冥思苦想了半晌,觉得石方就是杜鹃鸟,擅长把自己的蛋放到别的巢里,让人家孵化,喂食,长大了,再领回来……柳立立是一个,王天乐也等于是了。总之,是个天生的理财、投资专家。王天乐嘛,属于虎,喜欢单打独斗,只有到了发情期,才从森林里出来找伴儿。他的发情期就是机会。机会来了,只要有利于他的,都可以结为盟友,发生关系。程拾翰应该是狼,嗅觉灵敏,动作迅速,发现目标就穷追不舍,尤其善于团队作业。所以说,王天乐斗不过程拾翰,好虎敌不过一群狼啊。
石方频频点头,又觉得杜鹃过于阴柔,也太瘦小,自己更像豹子,是金钱豹,能跑、能跳、尤其会上树,比老虎有优势,体型又比狼大,也有力气。
陈怀丙哈哈大笑,说他喜欢斗,当然要给自己安排一个厉害的角色。其实职场上斗法,更讲究以小搏大,四两拨千斤。鳄鱼过于凶猛、残忍了,身边都是敌人。
石方盯着他:“老兄,你就是一条眼镜蛇。”
“不,蛇要冬眠,职场上是不能睡大觉的……我嘛,应该是猫头鹰,该抓的耗子一定要抓,同时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是要看清哪些耗子是不能抓的,或者是可以让别的猫去抓的。许多时候,做对了也不对;不做,还就对了。”
石方竖起大拇指。以前一直认为猫头鹰适合做秘书的,真是弱智。
“于德水是个什么动物?”
“这个人就是头狮子,公认的。”
“我研究过了,凡是带领一帮人干出点名堂的,都有雄狮的性格,善于对狮群进行掌控。我以前总感觉我是,但现在发现,我并不是。”石方摇摇头,“我感觉自己有点四不像了。”
“这说明你还没有定性。路漫漫其修远兮……”
两人聊着,还有一个迷惑没能解开:上面为什么迟迟不来德道集团调查行贿一事?
石方认为恐怕是哪个环节出了点问题。
陈怀丙担心的就是这个,而且又隐隐地发现:“狮子王”似乎没有离开,他就隐藏在某个高地,窥视着领地的一草一木,风吹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