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的身子有些无力,靠在厨房门框上,一袭月白衣袍,宽袖长袍衣带飘飘,墨发如绸,整个人仿佛隐在月色之中,落在乔眠的眼中便是说不出的清贵潇洒,一身风华。
乔眠只多看了几眼便不敢多看。
“正好你来了,我就不去端药给你了,在这儿等多会儿,喝了药再回去睡觉。”
“嗯,好的。”
空气静默了会儿,江凡清清嗓子,鼓足了勇气道:“阿眠,跟你说件大事儿呗?”
乔眠头也不回,“说。”
“我昨天问过你,若是我上门求亲,对方答应的可能性有多大,其实,其实我是想问你来着……”
“咳咳……”江凡轻咳两下,缓解了一下自己尴尬的情绪,站直了身体,面朝天空闭上双眼,用视死如归的决心大声说:“虽然我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文不成武不就,只有一手医术能见人的。我不晓得风俗人情,人又啰嗦,很多事情都爱斤斤计较……”
发现她用的竟然是昨天他的说辞,乔眠刷的转过身来看她,顿时又是好笑又是惊讶的,耳根也悄悄的烧了起来。
江凡悄悄的睁开一只眼去偷窥,嗓子不由的有些干涩,“阿眠,我想说,既然你没有心上人,更无婚约在身,如果有可能,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咳,是一辈子好好照顾你的机会!”
乔眠有些失语,听到江凡说照顾这个词,他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感动,而是回想起了她照顾曲三的那一幕,
乔眠神色莫测,江凡看得有些心惊胆跳的,急忙说:“那个啥?不要着急回答,这是件大事,你好好的想想,考虑一下,如果你觉得现在不能给我答复,或者还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我,你可以先不回答我,辣个,辣个,对,你可以再给我一段时间表现啊,兴许我……”
乔眠见她越说越乱,着急的没了章法,赶紧截断了她的话,“江凡……镇定。”
“呃……”江凡赫然,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乖乖的站着不再说话,像个正在承认过错的小孩。
乔眠捏紧了手,脸色不变,“江凡,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江凡啊了一声,有些措手不及。
乔眠手里泌出了细细的冷汗,显然是有些紧张了,可脸上却没有带什么表情。
“小筝私下跟你开的玩笑,我听到过……其实在我的眼里,你一直是一个医者的身份,所以我不在乎之前你看光了我的身子,你对我是否亲近,并非小筝对你说的我对你有特别的感受。”乔眠胸口涨涨的,酸酸涩涩的,他难以忽略掉这种难受的感觉,可嘴上却还是没有停下来,“再者,你我之间情谊更胜似知己,又或者姐弟,我……”
话语戛然而止,乔眠惊愕的看到她眼睛里起了雾气,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得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
江凡活了二十三年,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正常接触的异性都很少,这会儿是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告白,没想到就这么干净利落的被拒绝了,江凡只有种鼻酸落泪的感觉,定定的看着乔眠,眼前却一片朦胧。明明,明明能在他的眼中看到对她的温柔和欢喜,难道都是她的错觉,还是她自恋了?
乔眠叹着气,走到江凡身前,掏出帕子给她抹掉泪水。
江凡被擦干净脸,有些手足无措,更有一种难言的羞愧感,让她只想逃离这间厨房。难怪日本动漫里常有这种女生告白被拒之后泪奔的场景,原来……自恋会产生这么大的后果,江凡心里一直哭嚎着,让你自恋,你以为你有这么大的魅力啊,人家堂堂一只美少年,哪里会要你这个大了人家四岁的老姑娘,呜呜——丢脸啊!!
乔眠只能安慰:“江凡,我看的出来,从头到尾,你都只是非常单纯的当成一个病人去照顾,等熟识以后,你更是把我和小筝当成了朋友,知己,乃至亲人,你把我当弟弟一般照顾,我又怎么会去排斥,厌恶,拒绝一个真心关心我,爱护我的人?其实若不是小筝胡说,你是不会对我起这心思的,对吧?”
然后便安静了下来,乔眠实在不晓得还能说些什么了,气氛正尴尬着,药罐突然轻轻“砰”的一声,乔眠松了口气,转身过去,“我先弄……”
在江凡的印象里,乔眠这种大少爷形象的哪里是做这种事的人,下意识的就把他拽了回来,然后像触电般赶紧放开他,自己拿过抹布去处理药罐子。
乔眠心里一阵刺痛,苦涩的感觉一波波的袭来,他刚才说了这么多,有几分真,几分假,那一声“对吧”的疑惑,是跟谁说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江凡弄好了转回身来,正正的对视上乔眠的眼睛,却发现他紧紧的皱着眉,似在出神,“阿眠?”
乔眠抖了抖,有些慌张的看了看江凡,又心虚的挪开,尴尬了片刻,道了一声“赶紧喝药吧。”就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江凡几时见过乔眠有过这种样子,像失了魂似的。
她惊愕的张了张嘴,没有喊住他,心里更是难受。
*
江凡四人住下这八方客栈的第二天,平安无事,就是来了一个三十人的镖队,似乎是这家客栈的常客,包下了客栈后头两个大院子才勉强装下这些人。
江凡一行四人正吃着晚饭,坐在大堂正中间最是亮堂的地方,江凡病体娇弱,心情又不好,默默的数着米饭颗数。乔眠心不在焉,还总是吃着吃着就愣起神来,总要等李云筝叫他才能回过神。
李云筝则是个大大咧咧的,虽然觉得他们都不说话的样子不对劲,也只是猜测着是因为江凡生病的缘故。风扬心倒是看出了点什么,却更加不以为意,与李云筝低声说笑着。
风扬心长的高大挺拔,姿态潇洒,笑容又极为阳光开朗,正好面对着大门坐,镖队镖头孙大庆进门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她,觉得眼熟,便停下脚步端详了好一会儿。
风扬心凌目看去,不由的对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的女人皱起眉来。
两人这目光一对上,李云筝也安静了下来,放下碗筷看了过去,这两人一没动静,江凡和乔眠也相继回神,转身朝孙大庆望去。
孙大庆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惊喜,快步走了过来,单膝跪下就朝风扬心行了一礼,“重战营退役万夫长孙大庆,拜见将军。”
此话一出,风扬心一下便舒缓了眉间怒意,大笑道:“原来是你,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怎么样,腿上的伤痊愈了吧?”
“将军还记得我。”孙大庆激动的亮了眼睛。
“自然是记得你的,就是两年没见,有些恍惚了。”风扬心扶上她的手臂,把人抬了起来,给江凡等人介绍,“来啊,我得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老姐姐,她可是个讲义气的人,武功实力也相当好,就是不小心伤了腿,从军中退役,不然那军功算起来,也能升到五品军官的位子了。”
孙大庆挠着自己的后脑勺,憨笑着朝江凡等人看去,不由的感叹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古话,和风扬心这等少年英杰在一起的人物怎么会简单,光是从这相貌气质上来说都是上上等的,尤其是这个温文尔雅的女人,一身贵气,虽然脸上虽有些许郁郁之色,却依旧清贵潇雅,温和而有礼。
“见过孙姐,我叫江凡。”江凡先自我介绍一番,再去介绍两个男人,这是风扬心教的,男子们在第一次见陌生女人时,不好直接介绍自己,这种时候就需要江凡出面了,“这是云筝,我弟弟,这位是乔眠乔大公子,云筝的哥哥。”
为了以防万一,李云筝在外,自称云筝,去掉一个李字。
乔眠和李云筝也站了起来,跟孙大庆打招呼。
……三人不同姓?云筝是江凡的弟弟,乔眠是云筝的哥哥,孙大庆有些晕。
不等孙大庆说什么的机会,一头冷汗的风扬心马上转移了话题,指指外头三十人的队伍,“孙老姐,我听说你退役后去了魏园带镖队,想来这个镖队就是魏园的吧。”
“对对。”孙大庆扬眉大笑,“本来打算回家种田的,但是魏园的司马空见我一个人孤家寡人的,邀请我在她那儿干活,以后也能养老,我与她脾性相投,便留下了。”
风扬心一阵唏嘘,“既然你在魏园待的挺好的,那我也就放下了,当初你拒绝我的邀请也是对的,否则你活的也不如在江湖中恣意。”
两人还想再唠会儿嗑,孙大庆身后跟着的人上来,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说了句话。
孙大庆忙跟风扬心道歉,“将军实在不好意思,我手下的一班姊妹已经日夜兼程数日,三天没休息了,我得赶紧给他们打理好,以后再来寻将军。”
“莫要再喊将军了,我已经辞官了。”风扬心拍拍她的肩膀,“去吧,回头空闲下来,休息好了,再来找我,我也住在这客栈里,住在后院西边一层左边第一间房。”
“好。”孙大庆抱拳告退,找掌柜老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