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奔着爱情去的,也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以婚姻为归宿。
冉熙云嫁给莫韦奇并不是因为有多爱他,而主要是感恩于莫韦奇替她付清了她欠在医院里六万多元的医药费。然而令冉熙云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场婚礼之后,自己的人生从此就会陷入一团五颜六色的乱麻之中,剪不断,理还乱。
莫韦奇的母亲丁二娇说“三月三,生轩辕”,这是一个适宜嫁娶的黄道吉日,便趁热打铁的将儿子的婚礼定在了这一天。
冉熙云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坐在前往滨江大酒店里的婚车里时,感觉恍若梦中,自己从答应莫韦奇的求婚,到今天与他成婚,前后也就一个多月时间,自己怎么这么快就成为了别人的新娘了呢。她的心中有些忐忑,更有些不安……
半个月前,莫韦奇带冉熙云登门去拜见他的父母,她才知道莫韦奇的父亲原来就是莫建明,分管本市城建、土管,旅游的副市长。冉熙云是八个月前考到丰雍市旅游局的新公务员,让冉熙云没有料想到的是,这位分管他们单位工作的副市长有一天居然会成为自己的公公。莫韦奇的母亲是本市妇保院的院长,丰雍市赫赫有名的女强人,说话的嗓门声如洪钟似的轰隆隆响,语速快,音量高。莫韦奇的妹妹莫襄阳,刚刚提升为丰雍市城关区移动公司的老总。年近30岁,待字闺中,也是如婆婆一样极为强势的女人,与自个母亲说话时也如打爆竹似的,噼里叭啦响个不停。反到是公公莫建明的性格看起来要温和许多,语调不高,语速平缓。
冉熙云自从知道了莫韦奇有这么好的家境条件后,心里非但没有一丝攀上高枝的窃喜,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惑。自己一直对莫韦奇和他的父母声称父母早亡,是外婆一手带大,可如果有一天,让莫韦奇或他的父母知道了她的真实背景,是否会对她立马拉下脸色?
冉熙云转身去看了一眼身侧的莫韦奇,莫韦奇今天穿着一件崭新的灰黑色的西装,胸前别一朵新鲜的还沾着露水的玫瑰,只是娇艳的玫瑰似乎映衬不出莫韦奇脸上一丝一毫的喜气。
三天没见,莫韦奇似乎消瘦了许多,原本有些微突的颊骨如刀柄般更加起伏的向外突显着。紧锁的眉宇像被胶合剂粘住了似的,怎么也舒展不开来,让一张原本就显阴沉的脸看起来就像挂了一层厚厚的霜雪。莫韦奇从将冉熙云背进车内,就没对她再说过什么话,总是侧着脸庞神情木然地望着窗外。
冉熙云很是不解,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莫韦奇今天来迎娶她,怎么会是一副寒风萧萧冷雨飘飘的阴霾表情。按照丰雍市的习俗,新郎新娘结婚前的三天内,是不能相见的,所以这些天,冉熙云一直没有见着莫韦奇的身影。
冉熙云见莫韦奇长时间端着那神情,便小声关切地问道:“韦奇,怎么了?哪里有不舒服吗?看你脸色很不好。”
莫韦奇听到问话,并没有转身去看冉熙云,只是低头淡漠地应了一声“没什么”,便又抬眼望向了窗外。
此时,冉熙云心里像是落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沉的往下坠,原本还贮藏着一丝期盼和雀跃的心情像是铺上了一层冰块似的,顿时就凉了半截,冉熙云不明白莫韦奇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他自己着急着要结婚,可临近结婚了,他的脸色却变成了十二月的霜雪?莫韦奇摊着什么事了?还是后悔与她结婚?冉熙云的不安感开始越来越强烈。冉熙云知道莫韦奇平素是一位表情严肃,不大爱说话的男人,但今天这种完全冰凉、游离的状态却是她以前未曾见过的,她猛然发现自己其实很不了解身边这个男人,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故事,也不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自己除了知道这个男人很有同情心,有医德,有恩于她外,其他方面几乎一无所知,他的内心世界就像包裹了几重棕子似的,让你窥探不到里面一分一毫。
冉熙云见莫韦奇的目光一直凝固于窗外,便也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窗外的阳光很是明媚。丰雍市像是沐浴在金色的霞光里,路边渠干的水流又恢复起奔腾欢快的模样,冰封了一季的草木在连日暖阳的烘晒下开始慢慢苏醒。不远处一只蟋蟀正从路边的草丛里机灵地探出头来,跳在一朵微微张开的小野花里啾啾地叫着,还有几只音色婉转的小麻雀穿梭在路边吐露新芽的柳枝上欢快追嬉着。
冉熙云心里叹气道:可惜了一派好春光呀!
丁二娇站在滨江大宾馆门前不断张望着从远处驶近的车子,宾客们基本已到齐,现在就等新郎新娘进场了。
直到此刻,丁二娇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大儿子莫韦奇总算是结婚了。丁二娇要强了一辈子,但儿女的婚姻问题却让她伤透了脑筋。莫韦奇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未见他主动交往过女朋友,给他介绍过数十位女孩子,都因为对方嫌莫韦奇不主动,不热情而靠吹。莫韦奇的年龄一拖再拖就拖到了34岁,同学或同事的孙子都读小学了,而自己的儿子却还是一个完全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这让丁二娇难过的直捶胸脯。同事或朋友见了她就说,丁院长呀,你儿子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给他找位对象呀,丁二娇则哭笑不得地说,给儿子介绍过的姑娘家不下五十人,他不是嫌人家姑娘长相不好,就是嫌人家性格不好,一直挑三拣四的。这倒好了,现在人家姑娘们都不干了,一个个嫌他不主动另觅良缘了。
原本儿子的婚事问题就让丁二娇胸闷不已,结果女儿又横生一堆乱七八糟没有结局的情感故事,往她胸口上补刀。与儿子相反的是,女儿的情感故事则像播放连续剧,一集一集从未间断过,带到家的男性伴侣不下于十五个,什么歌手,演员,医生,公务员,商人等,各款男性应有尽有,结果直到现在,还没见她找到归宿。提任为区移动公司经理前,听说又和新近交往的一位做珠宝生意的男朋友告吹了。丁二娇对女儿说,孩子呀,感情可不能这样洒呀,有一天,总会把自己洒空的。但女儿的个性和自己一样要强,每一次都振振有词的反驳道,说不交往,我怎么知道我的白马王子在哪里呀,难道我也要像哥哥那样,天天蹲坐在家里等天下掉下个宝哥哥,人生不就是骑驴找马的过程吗?你不骑驴,哪知道马在哪儿呀?结果,女儿骑了近十年的“驴”,都骑到快三十了,还是没有将“白马”给牵回来。
丁二娇近两年来,时常哀声叹气,叹自己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呀,今生给了她这么一对不省心的儿女。丁二娇最后给儿子下通谍,若再不给她带个姑娘回来,她就一抹脖子上吊算了。自己再有社会地位,家庭条件再好,再风光又有什么用呀,儿女的婚姻问题让她快成为全市的笑柄了。为此,丁二娇还闷出了一场大病,大病期间,她拉着儿子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道,儿呀,妈这一生,什么都不缺,就缺你给妈找个媳妇,抱个娃,妈活了五十来年人,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可就是不甘心到你这就给断了咱莫家的后呀。儿子被她说得也泪水纵横,并一再承诺三个月后定当给他带个姑娘回家。果不其然,三个月后,儿子就将一位长得如花似玉,名叫冉熙云的姑娘给带回了家。听儿子说,这姑娘还是刚考到市旅游局的公务员,比儿子少了了近十岁。精明的丁二娇于是立即前往旅游局去打听,探知到这位姑娘性格很是娴静,温顺寡言,颇有才情,当年以全校最高分考入了一所名牌大学,并以全市最高分考回了丰雍市的公务员。除了是位孤儿外,其他方面倒也过得去。丁二娇原本是想找个门当户对家庭出身的姑娘,可一看儿子那缺筋少魂的性格也就作罢,儿子能心甘情愿地主动带位好姑娘到家来,就已经烧高香了,哪敢再作它想。
丁二娇思绪纷飞时,一辆悬挂着大红花的宾利雅骏“嘎吱”一声便停到了她面前。不一会,便见儿子拉着新娘子的手从车内钻出来。丁二娇一见婚车已到,便连忙给婚礼主持人去了个电话,告知他新郎新娘已到,并挥手示意新人赶快稍作修整,自己连忙快步走进滨江大酒店的宴席大厅。
冉熙云与莫韦奇的婚礼是在丰雍市最豪华的五星级滨江大酒店举行的。那天,前来赴宴的宾客足有六百多人。婚宴大厅有近千平方米,正中央是一座全水晶打造的高出地面一米的葫芦型T台,六十多桌婚宴餐桌呈玫瑰花瓣似的围着T台一圈圈整齐摆开。婚宴大厅的墙壁都是镶着山水墨画的高档字画,地面铺着镀了金边的浅蓝色或淡灰色的微晶石地砖。地砖澄澈透亮,在数百盏富丽堂的水晶吊灯投射下,将人影映照的清晰绰绰,远远望着,就像数十道霞光映照在风平浪静的湖面上。整个大厅看起来极其富丽尊贵,奢华明艳。
丁二娇快步走到T台边时,主持人早已立于T台上,手持话筒激情万丈地说道:“喜紫燕翔黄道日,鸳鸯佳偶美景时。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新郎、新娘一起牵手走上红地毯。”霎时,音乐响起,数十束环绕大厅悠然旋转的五颜六色灯筒同时亮起,烟花礼炮“砰”“砰”炸响,无数道耀眼的光线和银花碎片如银蛇舞龙般喷射而出。台下嘉宾来客听到了主持人讲话后,都纷纷从席座上立起身,鼓起掌,或踮着脚,或探着头翘首张望着新郎和新娘的身影。
伴随着音乐高潮的来袭,一束极其璀灿的光圈突然打在了不远处一对步入红地毯的新人身上。冉熙云穿着一身拖地的婚纱长裙挽着莫韦奇的手臂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了百米长卷铺成的红地毯,身后两位花童时时帮衬着拖起坠落在地上的长纱。在洁白婚纱的映衬下,冉熙云的肌肤白得赛雪,两道秀眉如弯月般着墨在一张柔美而精致的脸庞上。双目漆漆,宛若两口不可深测的潭水,睫毛如扇,向眼角两边微翘着扑闪开来。秀挺的鼻梁下抿着一张小巧玲珑的胭脂红唇。
当新郎和新娘越过红地毯铺成的连心桥时,一位男子突然走进了宴席大厅,并径直走到了丁二娇跟前,递给了她一团纸条和一张报纸,说是有人叫他转交给她,不等丁二娇相问,此人便已快步离开。
陌生男子的突兀之举,让丁二娇很是疑惑,她好奇地展开了手里卷作一团的纸条,只见上面清晰写着一行字,您家娶的媳妇冉熙云其实是范嫣红的亲生女儿。丁二娇一看到这句话,再又瞥了一眼手上这份陈旧报纸上刊登的一则头条新闻,脸色当即变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