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大本营－海兹堡,轨道:机密.标准历487年2月12日,01:05.
利瓦尔.梅森中将有些疲倦的斜靠在自己的座位上,舰队出发前的一系列事务让他忙了好一阵子,他拿起面前桌上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罗列着补给物资的状况.再次确认了部分数字之后,梅森打了个呵欠,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不想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回到舰桥去做舰队出发前的例行通告,但他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右面墙上的通讯屏幕里出现了舰队参谋长林枫少将线条柔和的脸.
"长官,出航时间到了,全舰队已开始按预定序列出港,旗舰将在15分钟后进入离港程序."
"谢谢,林."梅森从椅子上直起身体,"我一会就上舰桥."
目视着林少将保持敬礼姿势的图像从屏幕上消失,梅森重新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林是个很精干的军人,作为参谋长而言尤其如此,虽然以他的职务来说略微显得有些年轻,但这个30岁的年轻人接任参谋长一职后,过去的一年里梅森的工作明显轻松了许多.
四年前,也就是标准历483年的那场"第一次斯塔克蒙会战"中,第六舰队在混战中被一支仅有80艘舰只的帝国军分队突袭而陷入混乱,导致整个战线崩溃,第六舰队的自身损失率则超过了50%,这一仗也成就了突袭者—"雪狼"阿道夫.魏尔堡的名声.梅森就是在那之后接任第六舰队提督的—第六舰队原来的主官们不是战死,就是被撤职了.而对梅森来说,在接近50岁的时候担任海军十二个正规舰队的指挥主官之一实在是一件有些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的事情—他原本就并不以出众的舰队指挥能力而闻名,过去在实战方面的表现也只能算是比平淡无奇稍好一点,于是关于这一人事任命和第六舰队的风言风语就开始像藤蔓植物一样爬满了联邦海军的上上下下.
"选择梅森中将的理由不过是由于没有其他资历足够的军官可以接手,新晋的军官们则不仅军衔不够而又缺乏经验罢了…"
"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舰队加上了同样不怎么样的指挥官,这样的舰队上了战场能不给友军添麻烦就算是万幸了吧…"
第六舰队就此背上了"废柴舰队"的"雅号",似乎连最高统帅部也认同了第六舰队战力有限的说法,在之后的三年里这支舰队没有再上过战场,就连486年规模宏大的"第二次斯塔克蒙会战",第六舰队尽管已经完成了重编,但自始至终没有被编入参战序列.
在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之中,梅森平静的进行着重编和整训第六舰队的工作.486年"第二次斯塔克蒙会战"之前,29岁的林枫少将来到海兹堡就任自483年以来就一直空置的第六舰队参谋长一职,这无疑大大减轻了梅森的负担—虽然梅森在文书工作方面可以说是颇为得心应手,但两年多以来舰队的人事运作,与补给部门之间的扯皮,与海军本部和其他舰队就新造战舰的配给比例讨价还价等等事务也足够让他感到焦头烂额了.所幸新参谋长是个实务能力很强的人物,在林到任之后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
梅森在整理军服上的褶皱后,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进入4号电梯,随着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梅森有些心不在焉的琢磨着关于作战的部署—他知道想也是白想,一切计划都必须基于对战场现状的把握,然而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在抵达战区前不能和一线部队取得联系的可能性很大,因此采取何种部署只能由先期侦查的结果而定.
随着电梯的停止,梅森中断了思考,轻轻飘出电梯,穿过一条走廊,进入舰桥,在那里,他注意到他的参谋长正侧身漂浮在舰桥中央.
林枫少将是古代东方民族的后裔,略显黄色的皮肤以及黑色的瞳孔和头发都表明了这一点,他脸上的线条柔和,在梅森看来,林少将相对于他见过的大多数军人来说,显得温文尔雅.
梅森没有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思索林枫的祖先家系之类的事情上,他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回到了位于舰桥中央偏后一点的指挥席上.这时年轻的参谋长也注意到了他的长官.
林少将从半空中落下地面,这是由于鞋底的定向磁力层作用的结果,这一设计使海军军人在一些宽大的无重力舰内空间中不至于由于在空中无可借力而进退维谷.
参谋长稍稍花了一点时间稳定身体,之后向梅森敬礼.
"长官,全舰队自旗舰以下2617艘舰只全部就绪.本舰即将进入离港程序."
梅森回礼后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了解了目前的状况,之后他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巨大的广角屏幕,四周都是宇宙港呈现出冰冷色调的金属内壁,正前方有一个方形的黑色洞口,点点星光闪烁着,掺杂着各种船舰发出的指示灯光和港区调整秩序的引导光束,第六舰队的舰只正有条不紊的从那里离开港口.
"解除与港口的对接.调整本舰姿态,转舵:右舷15°."
航海长平静的声音从驾驶区上传来,回荡在空阔的舰桥空间内,虽然进入宇宙时代后船舰早已不再使用原始的舵轮来调整方向,但即使时至今日,各国的海军仍然保持着这种原始的转向口令,不过所谓的"舵"到底是什么东西,恐怕就不是大多数使用这个词汇的海军成员能够回答的了.
第六舰队旗舰"伊阿珀托斯"缓慢的挪动着它巨大的身躯,徐徐移动到出港航道上.
各种通讯和例行报告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回荡在舰桥的空间内,传达着一切正常的讯息,表面上一切都与过去的许多次出航没有什么区别,但梅森能从这些声音中听出手下官兵们的紧张:这是三年来第六舰队第一次出发奔赴真实的战场,而这支舰队至少有1/3左右的成员从未经历过实战,除此之外还有1/4左右的舰只是从地方舰队抽调的;第六舰队进行重编补充时当然不可能全部采用新造战舰—实际上也不可能这么做.由于第四次联邦—帝国战争爆发以来巨大的战争消耗,新造战舰已经无法完全填补海军的损失了,也正是因此,联邦最高议会在标准历479年通过了第87号宪法修正案,允许海军在必要的情况下征调各星区政府所辖的地方舰队参加作战行动,甚至直接将地方舰队编入海军舰队.第六舰队在重编的三年里就收编了三支地方舰队,各型舰只672艘.
"伊阿珀托斯"随着出港的行列离开了港区,梅森下令全舰队调整舰列.这个调整仅仅用了不到半小时便完成,从这个速度来看,长期以来的整训确实产生了成果;但梅森明白问题的关键在于部下们能否在实战中将训练的成果发挥出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为将者的责任了.梅森轻轻吸了一口气,示意副官接通舰队广播,之后将小型话筒举到嘴边.
"通告全舰队,我是舰队司令官利瓦尔.梅森中将,各位应该都已经清楚这次出击的目的地…本舰队即将前往扎维星系,支援正在苦战中的友军部队."他顿了顿之后继续开口,"我知道经历了过去的三年之后,你们有许多人对战场产生了生疏感;我也知道在过去的三年里,各种流言蜚语向我们袭来,在我们头顶扣上了耻辱的帽子;现在洗刷自己的时候到了,我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回忆你们的训练,努力做好每一个步骤…完成任务,最后,活.着.回.来!完毕."
放下话筒后,梅森松了口气,他并不是个擅长演说和鼓舞士气的军官,但他也清楚这是必须的步骤.
不管怎么说,第六舰队的士气至少在梅森的通告之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联邦海军第六舰队就在这种状态下,踏上了前往未知战场的道路.
就在梅森有些没精打采的率领舰队离开锚地的同时,位居塞尔伦要塞的另一位第六舰队司令官同样正在为军务头痛.
帝国海军第六舰队提督山永信城中将正在自己位于要塞内的办公室里闭目养神,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整个身子埋进了柔软的靠椅中.自从帝国军发动特洛维坦会战以来,山永就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究其原因,是因为第六舰队在之前的几次会战中损失不小.说来有点意思,与联邦海军第六舰队483年至今三年多驻留于海兹堡,没上过前线相对,帝国海军第六舰队从483年开始常驻塞尔伦要塞,足足三年多没离开过前线,其结果则是第六舰队现在的状态甚至可以用"极差"来形容.这是由于长期以来频繁的战斗造成的士兵长期紧张,连续作战的疲劳带来的厌战情绪最终暴发出来的结果.舰只的状态也是惨不忍睹,第六舰队的损失一直没能得到足够的补充—这是因为在补充到来前往往又产生了新的损失,再加上缺乏整训和重编的时间,第六舰队目前可以正常运作的舰只仅有1458艘—这还是山永信城努力与军需部交涉的结果,此外还有600艘左右的舰只正在塞尔伦要塞的船坞内进行整修,要让这些舰只都恢复到能够参战的状态还需要至少五到六周的时间.
投影式立体屏幕突然从桌上跳了出来,青蓝色的光闪烁了一小会后稳定下来,形成了副官伍斯特利少校的面庞.山永中将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睛,一言不发的盯着屏幕.
"长官,第五舰队已经出港,多列斯上将发来通讯信号."
"接过来."
浮在空中的立体图形又闪烁了一会,变成了多列斯上将表情坚毅的脸.
省去了互相敬礼的繁文缛节,多列斯开口了,"看样子你精神不太好?我的通讯来的不是时候么?"
"没什么…梅纳尔,"山永有些没精打采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一些正常,"这点疲劳我还受得住,毕竟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此次出征,祝你凯旋而归."
屏幕上的多列斯别过头,似乎在听着什么,之后回过头来,"出航时间到了,我就不多说啦,山永,众神与我们同在."
山永信城向屏幕另一侧的老友敬礼道别,他也是古代东方民族出身,对多列斯口中的众神并不感冒,但他还是祈祷战运不要抛弃自己的老友.
"标准历487年2月12日,联邦海军第六舰队和帝国海军第五舰队在同一天离开了各自的锚地,向扎维星系进发."
—艾尔.罗迪克《三十年战史:470－5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