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不在拖沓,伸手在面前一拂,周围的人群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推动一样让开一条缝隙,夏雯拉着叶非的衣角,向人群中间走去。
“啊。”中间的一幕让小丫头惊呼出声,即使历经天池国之行,见惯了杀戮的叶非也不由得心中一沉。
一辆豪华版劳斯莱斯孤零零地停着,车前的挡风玻璃已经碎开,碎玻璃落满一地,一个学生模样的花样年纪女生静静地躺在车前不远处,血肉模糊,已然断气多时,两米远的地方躺着另一个女生,晕过去多时,洒满的鲜血将碎玻璃侵地殷红一片。
“雯雯,你先回车里,听话。”叶非沉了沉神,回过头将受惊的小丫头挡住,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的小丫头一直顺风顺水,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李媛媛,你把雯雯带回车里去。”
李媛媛很顺从地将夏雯拉过去,叶非回过头,眯着眼看着正在上演的一幕幕。
“不就是有两个臭钱,有什么好嚣张的,开着豪车就可以随便撞人了。”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地说道。
“哎,听说被撞的还是两个大学新生,那王八蛋还想开车跑人,被一群大学生围住了,到现在还没看到这个肇事司机长什么样。”大学生是推动社会文明进步的一大助力,备受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此前的李刚事件已经被炒得沸沸扬扬,叫骂声一边倒,社会体制的不完善造就了时代的悲哀。
“叶非,出什么事了?”这时,欧阳舞蝶她们挤了进来,神色有些震惊地看着人群中的一幕,几个女生也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血腥的画面。
旁边的一个中年大叔热心地说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成华大学不同的是,西川大学针对本土生源进行招聘,里面有很多都是当地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这些人行事向来都有些嚣张,一些富家子弟为了寻求刺激,竟然将西川大学附近的公路当做飙车的场景,这种传统足足持续了三年,校方屡禁不止,这些人背景深厚,到后来只要不出事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胡来。
早间十分,一群飙车族又开始如常的飙车行为,只是这一次他们把飙车地点从校外挪到校内,这就导致惨剧的发生。
“这帮人也太不像话了,难道学校就任由他们这个样子?”李玉茹红着眼说道。
中年大叔苦笑着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敢飙车的都是西川大学的一群青龙帮,这群人要么是高官的后代,要么就是有校董做后台,学校拿他们根本就没法,要知道为首的几个有省一级做后台,即使出事了也有人出面帮他们摆平,这可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唉!”中年大叔神情很是复杂。
叶非心中了然,西川大学是青龙帮势力一家独大,才会衍生出飙车一党,而成华大学各方势力交织,杨老头擅长平衡之策,抓住了学生的心理,所以成华大学这些年一直都没出现过大的失误,发展之路也顺风顺水。
“叶非,你去看一看那个女生怎么样了?救护车还在路上,你会医术,看能不能简单处理一下。”欧阳舞蝶离开了一会儿,似乎在和守在这里的西川大学代表交流了一下。
“舞蝶姐姐,那个女生怎么样了?”李玉茹指了指离豪车最近的女生。
欧阳舞蝶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她只来得及把自己的同学推开,自己当场死亡。”
晕过去的女生面前已经围着一群医生模样的人,看样子应该是学校校医院的,校医院一般都只处理一些相对简单的病人,对于这种交通事故也束手无策,几个年过半百的医生相视摇头,只能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女生侧趴在地上,双眼紧闭,脸上满是惊恐和痛苦的表情,斑斑血迹有些触目惊心,叶非他们几个的靠近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欧阳舞蝶走上前去交涉了几句,保安倒是很耐心地解释着什么,旁人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原本两所学校同属西川省重点扶持的学校,在竞争之余也有合作的时候,欧阳舞蝶作为成华大学第一大系的班导,也经常来西川大学进行学术方面的交流。
叶非走进的时候,欧阳舞蝶正一脸焦急地向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医生说道:“吴爷爷,这是我爷爷经常给您提起的叶非,她怎么样了?”
“是蝶丫头啊。”吴老像是对欧阳舞蝶很是熟悉,先是慈爱地看了她一眼,听到欧阳舞蝶的问话,老人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她的胸腔受到重击,淤血堵塞,身体各处关节都出现粉碎性骨折,恐怕是凶多吉少,唉。”
“叶非,怎么样?”欧阳舞蝶转过头来,脸上有期待之色。
叶非点了点头,低声道:“撞击之力不下千斤,腰部以下已经断折,胸腔骨节严重错位,淤血堵塞筋脉,即使能救活,下辈子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女生躺在的地方离豪车至少有十米的距离,可以想象车速之快,恐怕那开车之人根本就没有丝毫刹车的行为,“如果再不给她清理淤血,恐怕不等救护车来她就会死掉的。”叶非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吴老惊讶地看了叶非一眼,点头道:“这位小兄弟倒是好眼力,医院正加速赶过来,不过至少还需要十多分钟,我们校医院没有专业设备,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诚如他所言,女生受伤太重,即使他们这些医生也不敢轻易挪动。
“叶非,你能行的是不是?”欧阳舞蝶定定地看着叶非,一字一句问道。
叶非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既不点头承认也不摇头否认,半天才开口说道:“这个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我不敢保证什么。”他心中苦笑,腰间三只手齐齐掐住他的嫩肉,由不得他说不。
“试一试?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出事了谁能负这个责?我看还是等救护车稳妥一点。”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轻蔑地看了叶非一眼,不屑地说道。
“吴爷爷,你就让叶非试一试吧,他的医术就连我爷爷也自叹不如。”欧阳舞蝶拉着老人的胳膊,语带乞求地说道。
叶非翻了翻白眼,这话要让王老头听到了肯定会找自己拼命的,这老家伙自从在叶非身上得到银针十三式的针法,整天都四十五度角望天,之前拜师的承诺早被抛到爪哇岛去了,叶非一旦提出来,这老家伙就找理由,只差没撒泼了。
“老家伙真这么说?”吴老眼睛一亮,两所学校上到校长等领导,下到学生都互不示弱,连这群七老八十的老人都会争得面红耳赤。
“恩恩。”欧阳舞蝶如小鸡啄米一般忙不迭地点头,脸上微微侵润着丝丝艳红,“叶非他是专业的。”
好一个睁着眼说瞎话,叶非彻底见识了一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现实版教材,说到理论知识,除了最开始老爷子偶尔会讲一些给他听,剩下的都是王老头教给他的,他那半吊子水平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吴老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叶非,低声和身边的人商谈着什么,隐隐拔高的声音凸显了其中的火气,看样子吴老认同了欧阳舞蝶的意见,但是其他人似乎并不作此想。
“吴老,你可要想清楚,万一这位女生真死在了这里,这个责任由谁来担?如果医院那边的来人及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单凭别人的一面之词就让那小家伙乱来,这未免太过儿戏了,吴老,你可要想清楚啊。”另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老人劝解道,目光在人群的背后漂浮,那里会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吴爷爷,叶非他一定行的,你给我说句话啊,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你话多的不行,让你说话的时候偏偏成了闷头葫芦。”欧阳舞蝶使劲地瞪了瞪叶非。
叶非点了点头,苦着脸应声道:“欧阳老师,这个我真不敢保证什么,活死人肉白骨那是小说中的,我那银针还是医经残卷,再说了,这又不是我们成华大学,人家都睁大眼睛看着呢,真要出问题了,那我们成华大学面子搁哪儿啊。”
“你”一直出言反对的老医生听出了叶非话中的讽刺之意,瘦弱的身躯簌簌发抖。
“小家伙说话火气不要这么大,王老头是我故交,既然他都如此赞誉你,何况我也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银针之法。”吴老一语定音,向叶非点了点头,示意这里交给他了。
人命关天,叶非也不拖沓,蹲下身体,女生胸前断了数根肋骨,淤血堵在胸腔中,内脏也多有损坏,叶非他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医疗经验,他只能以银针将女生体内的淤血引导出来,可惜女生原本就体弱,如此一来,纵然是治疗好了,恐怕下半辈子的生活只是一个未知数了。
事急从权,叶非将女生的衣服撕开一块,银光一闪,无根银针齐齐地扎在女生的小腹上,叶非的手法娴熟而迅速,但是落在他人眼中却成了江湖术士的手段。
“针灸?这年头江湖术士也敢明目张胆地出来骗人了。”有人发出不屑地笑声。
“叶非,你干什么?”欧阳舞蝶急道。
叶非苦笑道:“没办法,我只能替她将体内的淤血给引导出来,至于剩下的步骤就交给那群专业的医生吧。”
银针的出现引得周围人一阵议论。
“刚才我没看错吧,你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用的是针灸?”有人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真的是银针啊,你看淤血出来了。”有人惊呼道,一丝丝黑红之色的淤血顺着银针溢了出来。
“好神奇的针灸之术,看来国医不比西医弱啊,也不知道这小年轻哪里学来这么一手针灸术,我一直以为针灸术都是骗子呢。”
叶非擦了擦汗,长出了一口气,女生紧锁痛苦的表情缓和了下来,青色地面颊露出红润之色,渐渐有微弱的呼吸声响起,叶非摇了摇头,女生的情况大致无碍了,他踱了一丝生命精气过去,只要手术成功,女生还是有很大的机会恢复正常。
“叶非,她怎么样了?”李玉茹细心地用衣袖替叶非擦拭额头密集的细汗,开口问道。
叶非点了点头,笑道:“至少在救护车赶到之前是不会有问题的,这针灸术还真不是人能用的,我差点虚脱了。”众人细看之时,果然,叶非脸上的疲倦之色顿显。
听到叶非的话,其他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看向叶非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敬重,在华国的国医传统中,悬壶济世、医者父母心已经成为它的代名词。
“小家伙,你这一手针灸术是跟哪位前辈学的?”吴老一脸急切地抓住叶非的手。
叶非有些头疼,针灸之术向来是各大医学门派不传之秘,不同于社会上那些不入流的针术,吴老一眼就看出叶非的针灸之术乃是正统的医术,在国医沦为笑柄的现代社会,这显得格外稀奇。
“以前一个老头子教给我的,可惜老头说我没有天赋,只教了我一些寻常的针术,上不得台面。”这吴老似乎很好说话,可惜有了以前的经历,叶非对这些老头子敬而远之,一旦被缠上,这帮老家伙指不定为了针术会做出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来。
“那位老者人呢?你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下?”吴老露出期待之色。
果然如此,叶非揉了揉额头,歉意道:“老头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还是十年前见过他一面,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好像救护车到了。”叶非试着转移老人的注意力。
老人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开始招呼其他人给救护车让开一条道路,叶非这才摆脱掉。
“叶非,露脸的感觉如何?刚才我好像看到好多女生眼睛里都冒星星了。”李菲儿在一旁打趣叶非。
叶非翻了翻白眼,这坑挖得不深,他才不会傻乎乎地跳进去,要知道旁边就立着一缸醋坛子,这要翻了,估计就要天下大乱。
“车是好车,可惜让开车的人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李菲儿指了指被围在中间的豪车,一直到现在车里的人都没有露面,大有一副泰山崩于眼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势。
人群开始有些激动,在一些性格冲动人的带领下,人群开始冲破保安的阻拦,砸起豪车来。
“兄弟们,现在是什么社会,是社会主义法制社会,人人平等,开着豪车撞了人就可以当没事人一样,我们没那么有钱,但是大家想一想,今天被撞的是两个大学生,明天说不定被撞的就是老师、孩子,带种的就跟我一起砸了这辆破车。”一个一脸狠色的年轻人撩起袖子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铁棍往豪车上砸去。
人群被刺激到了,开始蜂拥向豪车,学校保安拦都拦不住,乒乒乓乓的凌乱声响起。
“叶非,你要干什么?”欧阳舞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向前面挤过去的叶非。
叶非嘿嘿笑道:“这车目测不下数百万,我长这么大还从没砸过这样的贵族车,我这有工具,你们要不要去过一把瘾。”叶非阴笑着从背后拿出四把锤子,看得三女目瞪口呆,叶非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们的手中。
“我的呢?我也要去砸。”两颗小脑袋钻了进来,是李媛媛两人。
叶非望了望天,一片浮云飘过,几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这是你们的。”出现在几女面前的是两把电锯,“我给你们讲一下要点,做我们这一行的,做事讲究稳准狠,稳就是要稳打稳扎,心态放平,准就是要你们砸的时候专挑重要地方砸,别老是砸玻璃什么的,这个狠就是见势不妙抽身而退,以他人作掩护,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等等我。”不等叶非说完,李媛媛率先拖着电锯就往前面冲去。
十多分钟过后,这一场暴乱才被姗姗来迟的警察制止,只是豪车已经不叫豪车了,四个轮胎死于非命,车前盖极度扭曲,而车身,惨遭五马分尸。
豪车的主人是一个一脸惊怒的年轻人,面容惨白,身体簌簌发抖,两个保镖模样的人紧紧地把他护在中间。
“我爸是省长,你们谁敢乱来。”少年的声音因为惊怒而有些变异,“你们这是暴乱。”
年轻人的话一出口,整个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省长?在普通人眼中,省长就足以代表西川这一片天,当城管这一附属产物就敢横行市街,更别提站在顶端的政府首脑,人群开始底气不足,有些人已经开始退缩。
“省长一样是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古时候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忘了这是一个法治国家,别以为仗着你爸爸是省长就可以胡作非为。”有人不死心想要继续鼓动人群,可惜冲动过后的人群恢复了理智,开始三思而后行。
“想抓我,问过我爸爸先,今儿个我就把话撂在这了,你们谁敢动我,就等着蹲局子吧,老子进去十天就能出来。”年轻人冷哼一声,意态张狂地说道,有警察将他死死护住,他现在犹如有了护身符,再也不用缩着头躲在车里。
人群被此一激,开始冲击警察组成的人墙,尤其是学生,更是奋不顾身地往前冲去,被撞死的是他们的同学,这让他们有狐兔死走狗烹的悲凉感。
“这天杀的畜生,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往前面挤过去,拐杖偶尔高高扬起,目标直指肇事者的嘴脸。
态势渐渐不受控制,年轻人再没有刚才的嚣张,身体瑟缩着就想往警车里躲,警察被疯狂的人群冲散。
“向公子,你先躲到车里去,我组织警力送你离开。”一个队长模样的警察有些厌恶地看了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捂着头一脸痛苦之色,抓狂道:“你们这群警察****长大的吧,我要向你们局长投诉,哎哟,我的头,那个死老太婆,我曰。”他很难想象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是如何冲破警察的人强,甚至连自己的保安都没发现她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就看到一根拐杖从天而降,正中他的头。
警笛声渐渐消失,只余下有些悲凉的哭泣和叹息声,鎏金的校门匾额在阳光下闪溢出灿灿的金黄之色,格外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