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夫再次辍学了,在他17岁这一年。
脸上的五个手指印似乎还在火辣辣地生着痛,他没有理会,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走出了教务室。从教务室跟着出来的班主任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好像一句都没有听到。
林泰夫经过英语班的时候,林冬瑜眉头紧锁着,一直看他走过,心内抱歉又愧疚。然而,她能做什么?按照她所认识的林泰夫的性格,他必定认为她现在什么都不该做,就连一句最表面的“对不起”都不要说。
回教室收拾了课本,又回宿舍收拾了衣服被铺,走出学校大门的林泰夫,在破旧的公交亭里坐了足足有三个小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决定了什么,他最终坐上了回坪窑镇的车。
在坪窑镇下车后,林泰夫没有回家,他已然没有家了。他带着两袋行李,找到了林启南的舅舅李照寅开的牙科诊所。这诊所就在圩镇尽头处,连正式的名字也没有,只在门口用铁架立出来一块白板,上面用红油漆喷着大大的“牙”字,很好找。
当年这还是一家黑诊所,没有经营牌照,但因为小地方交通闭塞,居民们都觉得去县城的医院不但远,而且贵,所以有个小病小痛都在这小诊所里拿药,牙痛就在这里治。李照寅是个老实人,医治牙病售卖药物什么的也只赚个辛苦钱,收费从来不狮子开大口,这样一个月下来能赚个两千来元,在那个年代算是高收入了。李照寅的老婆是个忧患意识很强的女人,她生怕这个黑诊所不知哪天就被卫生部门给查封了,于是一直不肯到诊所帮手,而是自己在外面的工厂打工。这样一来,诊所里里外外就只有李照寅一个人打点了。
当李照寅看到门外神情茫然的林泰夫的时候,不禁有点惊讶。林启南在上中专之前就常常带林泰夫过来诊所玩,所以李照寅是认识林泰夫的,甚至是有点喜欢这个老实且聪明的大孩子的。
接过李照寅递过来的温水后,林泰夫终于说出了想在诊所当学徒的意愿。
李照寅对林泰夫的家庭情况也有所听闻,但成绩优良的孩子就这样辍学,未免有点可惜。
“在这儿做工可以,但没有工资,只包食住。现在我这里也缺人手,你可以先在这里帮帮忙,同时想清楚是不是就这样以后都不读书了。”李照寅不说虚话,就这样算是把林泰夫收留了下来。
林泰夫在诊所当学徒的这段日子,父亲林锦柏也不是没有来看过他,毕竟是自己亲儿子。无奈家里有一个正上小学的弟弟,两个姐姐虽然也算中专毕业了,有一个已经在上班,每月能赚几百块钱,但自己都还不够用,另一个毕业了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啃老好几个月了。家境本来就窘迫,借了的钱也要还,说实在,林锦柏能做的最多也就是给个十元八块的,让林泰夫买件恤衫买双布鞋。而李照寅虽然明说在先不给工资,但心地毕竟是良善,每月会发给林泰夫一百几十元,当是给小辈的零用钱。
林泰夫在诊所里待了大半年,次年7月暑假前,他向李照寅借了3000元,联系了之前的班主任。班主任心地很好,为他向学校递交申请,并安排交了下年的学费,让他重新读高二。而林逸中,便是他在这个高二物理班的同学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