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淳于翌邀荀梦龙对弈。两个人到了荀梦龙的书房，摆起棋局就厮杀了起来。
棋盘上的局势扑朔迷离，对弈的双方心中各有丘壑。只不过淳于翌对荀梦龙的本事一清二楚，荀梦龙却时不时地偷偷看前者两眼。
“将军，到你下了。”淳于翌开口，荀梦龙这才回过神来，迅速地放下一枚棋子，摆完之后才有些心惊，这，这不是死局？
淳于翌不假思索地随之放下一枚棋子，而后笑看着荀梦龙。
“殿下赢了。”荀梦龙拱手认输。
窗外忽然轰隆一声雷鸣，闪电映射在墙壁上，狰狞可怖。荀梦龙把棋盘上的棋子捡回来，听到淳于翌说，“将军可有想过，自己的女儿将来能够母仪天下？”
荀梦龙猛地抬起双眼，看着淳于翌。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下棋只是个幌子。
“若我跟香儿有了孩子，以我之力，尚不足以保护他周全。不知将军这个外公，可否为他保驾护航，让他将来能够顺利地长大，继我之后，君临天下？”
“殿下想当皇帝？殿下是东宫太子，将来自然是皇帝。”
淳于翌摇了摇头，“我不想当皇帝，我只是想活命，想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将来的孩子。但我没有得到大将军的支持之前，不敢贸然对荀香如何。现在，将军和手里的荀家军，仍然有悔棋择主的权利。”
“老臣还是不明白。”
“我以为，将军把荀香嫁给我，并不是出于本意。只是因为父皇一意孤行，而荀家又不能抗旨。”
屋中沉默了一下，荀梦龙抱拳说，“老臣到死也只会效忠皇上。但老臣还有一个心愿，希望唯一的女儿能够幸福快乐，并也愿意为之努力。”
淳于翌回礼道，“此心同我，有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淳于翌的身上沾了些雨水，匆匆返回荀香的房间。
荀香打开门，连忙把他拉进来，“小顺子怎么也不给你打伞？又淋湿了。”
淳于翌勾了勾嘴角，“不碍事。”
荀香一边把干净的布递给他，一边问，“老爹都跟你说了什么？没说我坏话吧。”
“你爹怎么会说你坏话？”淳于翌一边擦拭身上，一边看到窗下的榻上摆好了枕头和被子，“你今晚要睡塌？”
“当然是你睡啊。我要睡自己的床。”
淳于翌上前，一把抓住荀香的手腕，“太子妃，你这么做有些不厚道。”
“好吧，那我睡塌……。”
“香儿身上的这几个伤口，都是打战的时候留下的吗？”淳于翌的手指拂过荀香身体上的几处伤痕，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荀香“呀”的一声，伸手想要遮掩，“难看死了，不许看！”
淳于翌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哪里难看？这都是为我大佑洒下的热血，不仅不难看，反而很漂亮。”
荀香抬起眼睛，有些害羞地看着他，“真的吗？”
淳于翌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极少这样真切地笑。没有面具，没有冰冷的距离，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荀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笑得最好看，最温暖的人。”
淳于翌愣了一下，仿佛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赞美了。
荀梦龙着一单衣立在窗前，独自出神。于氏把披风盖在他的身上，从后面环抱住他。
“他们可歇下了？”荀梦龙问。
“嗯。老爷，我心中总有些害怕。”
荀梦龙覆住于氏的手臂，轻声道，“敏儿，你怕什么？”
“早先，我只以为香儿嫁给一个不成器的太子，最多最后落个庶民的下场。可是眼下看来，太子非但不是不成器，反而有韬光养晦之才，他来我们家，不是偶然吧？如今的平静，能维持得了多久？香儿和老爷，是否都能够全身而退？”
荀梦龙转过身来，按住于氏的肩膀，“敏儿，我非但不能退，还要尽全力守候东宫之位。退，则身死，家破。”
于氏惊讶，用手捂住嘴巴。
荀梦龙轻松地笑道，“你无须过度担忧。大佑的三个军权，东宫占了两个，就算炎氏家族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也没那么容易输。眼下最迫在眉睫的，倒不是炎氏，反而是徐望山一家。他手握近畿军权，从李朗这件事情上已经能够看出来，他想要独霸东宫的野心。”
“老爷打算如何做？”
“眼下还无头绪，容我再想想。”荀梦龙扶着于氏走到床边，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我倒是有些意外，太子殿下到底看中我那傻女儿什么了？既然肯冒着与徐家决裂这么大的风险，选择和香儿在一起。”
于氏掩嘴笑道，“你不是总在人后夸你女儿有多好多好，太子不过跟你想到一块去了而已。”
荀梦龙不以为意，“那臭小子要是敢占了我的女儿，还让她伤心，管他什么太子皇帝的，我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老爷！大不敬呀！”
“哼！”
于氏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床帐，“早些休息吧，但愿一切都能遂人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