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你大胆!”皇帝一句话没说完,旁边响起了一声怒斥,刚刚的老太监走上前来,身子冲到了秦邵阳面前,“竟敢对皇上不敬,还妄图造反……”
那话戛然而止,因为脖子上传来一丝凉,眼前一身甲衣的人,拔出腰间的剑,架在了那肩上。
“公公,话不能这么说吧。”秦邵阳眯了眯眸子,玩味的看着眼前的人。
“秦将军,你若要对皇上做什么,那就从我身上踏过去!”那老太监说着,扬起了脸,一副誓死守着主子的模样。
“公公,你忠心侍主,秦某佩服,我也知你在宫里多年,见了两代皇帝,秦某只想问一句,这当今皇帝,值你如此?”
那人听了微微有些动容,却随即又坚定了眼神。
“哼值与不值,都是上天定下的,由不得你我来说!”
“是么,”嘴角勾了勾,“那就没什么话说了呢,公公一路走好,我会请个墓冢给你的。”
那人后面的皇帝,听了他话身子怔了怔,恍惚间只望见一只剑举起,随即传来皮肉绽裂了声音。
“公公!!”
一声无言的喊,伴着溅了满面的血,惊了坛下百官。
史有记,新帝三年,后宫乱,其母夺位,废帝而另立新君。
原帝党,皆诛之,以除其根。
秦邵阳说的一月,已过了大半,这段时间以来,长歌与莺儿倒也当真没出去过,只是偶尔到附近转转,可因着这地方偏僻非常,除她们外竟也再没一个人家。
眼看一月时间到了,呆在这心里实在烦闷,再加上自他走后,愈发强烈的不安感,长歌还是决定去城中看看。
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便唤了莺儿一起出去。
“可夫人,将军不是说定要听他的话,不得出去这地方吗?”
“这一月时间也就到了,差不得这几天的,再说不也是什么都没发生么。”
“可是……”莺儿皱了皱眉,心里还是念着那日人走时,又嘱咐了自己千万要留住长歌,不禁百般犹豫起来。
“放心吧,咱们可以穿上这个,”长歌说着,拿出了一身男子装束,递到那人面前,“若是扮成男人的话,也就安全些了吧。”
莺儿吃了一惊,只望着那衣服,暗想她长歌怎还有这东西。
长歌一笑,莺儿哪里知道,这乃是自己那次看婉儿穿了男装做事,便也暗地里做了一两套。
说起婉儿,长歌皱了皱眉。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柳府的众人如何了,尚茗烟身子可还好,婉儿可还日日出去暗访,还有那柳珺城……
想到这心里突然抽疼了一下,长歌垂下眸子,轻叹了口气。
都过了这么久,也该看开了吧。
“夫人,怎么了?”一旁换好了衣衫的莺儿,见了长歌突然低头叹气,担心的问了句。
“没事,只是我想进了城中后,去柳府那看看。”
“夫人……”莺儿皱了皱眉,望着眼前的长歌,担心她还没走出来。
“不用担心,”长歌抬头一笑,“不过是去府门前望一眼,见了人也会上前说话的,没错,就只望一眼……”
莺儿点点头,手紧了紧。
二人都是一副男子打扮,一前一后过了城门。
“奇怪,怎如今这城门前没有关卡了?”
“许是年过去了,就放松了呢。”莺儿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着,却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夫人,你觉得不觉的,这街上的人有些少……”
长歌望了望四周,一条长街之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而有些摊位前的小贩都没了踪影。
这时前面恰巧有个摊,一个人正坐在那,半眯着假寐。
两人走上前去,莺儿先是身子一怔,随即轻嗤一声。
“哎呦,我说这是哪个人呢,原来是你这江湖骗子!”
那摊后面立一个布番,上面写着个大大的“算”字。
长歌看了看那人,这才想起他就是那日在城门口,说什么“都城近日里要有大事”的算命先生。
“你们是…….”那老头缓缓睁开眼,瞥了一下面前的二人,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你还想装成不认识?也不看看姑……”莺儿说着,突然顿了住。长歌在一旁示意她别再说下去,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算你走运,不过你说的那话可还记得呢,什么城里要有大事,我怎见不得有什么事?”
那老头坐着,望了望莺儿,缓缓摇摇头。
长歌见了走上前去,面上露了个笑。
“她不会说话,还望老先生多担待,我们来只是想问一下,这街上的人为何都不见了踪影。”
老头听了知会的一笑,眼神里露出了丝狡黠的意味。
“这位夫人,老朽可是没骗你们呐~这城里,确实有了大事,只是夫人你不知罢了。”
长歌一惊,他竟认出了自己的装扮,还记起了自己是那一日的夫人,那刚刚的惊讶岂不都是装的。
这个人不简单,长歌暗想。
“那还要麻烦老先生讲讲才是。”长歌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串钱来,放到那人面前的桌上,“这些可够?”
“哈哈,夫人果然聪明!”那人大笑两声,然后微微正了色,“乾坤移,世道变,走狗烹……”
说到这突然拉长了声音,勾了勾手示意长歌凑过来。
“哎你这老头还得寸进尺了!”莺儿气的指着骂了一句,结果却见长歌已将耳凑到了那人面前。
“乾坤移,世道变,走狗烹……夫人,天洞开,得返道!”
身子颤了一下,长歌瞳孔收紧,直直的望着眼前的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
“谁知道呢……”老头向后一倚,又眯起了眼。
见他那模样,不像是要再口的样子了,长歌直了身子,皱起了眉头。
“天洞开,得返道“说的是自己可以回去了么?可这人只是个算命的,信口胡说也说不定。
长歌不太信,可又抑制不住的想那些话。
“若是真的,那最后的两句是对我说的没错,可之前的,又是何意思呢……”
一边思考一边向前走去,很快两人就到了柳府门前。
长歌心紧了紧,一股十分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曾经无比气势光鲜的府匾,此时变得乌黑,细看还多了些痕迹,似乎是利器砍上所致。
“夫人,这里没人了!”已经按耐不住跑进去看的莺儿出来,对长歌说道,“里面倒还有个拾木的老妇,说是这府里前些时候着了火,人到底如何了也不知……”
就在这时身后跑过几个人,匆匆而过,嘴里小声催促着。
“快走快走,听说跟着皇帝的那帮大臣都要举家抄斩……”
猛然一惊,长歌一个转身,追上前去拉住一人。
“你说那个呀,”那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这太后换了新皇帝,自然是容不得之前跟着旧主子的臣子了,那女人心狠,什么老人孩子一通抓,就怕留下祸害呢。”
“快少说几句吧,你这般迟早会被听了去当成乱党一起砍头呢。”旁边一人嬉笑了一句,二人说完便向赶去。
斩首,乱党,祸害……
眼前只觉得一阵晕,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刚刚那人说的话,一遍又一遍。
“夫人,怎么了?”莺儿追过来,却见长歌在那呆站着,一副失神模样。
“夫人?”伸手摇了摇那人,却感觉长歌身子明显一颤。
转身,一步步向前走着,两条腿似乎没了知觉,只是麻木的跟着刚刚那二人离开的方向,走。
莺儿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她向前走着,问话也不答,便索性不说话跟在了后面。
法场之上,利刃寒光,几个彪形大汉站在那坛上,低下跪着的,是成百的女人孩子。
还有曾经光鲜一时,力奉皇帝的“乱党”。
底下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几个甚至对着那些人指指点点,只骂他们罪有应得。
那声音听在耳里,长歌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只是在恍惚间,拼命向前挤去。
想见到柳珺城,却又怕见到柳珺城。
身子被左右挤着,加上人又没了神,虽有莺儿在后面紧随护着,却还是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柳珺城,婉儿……”口中喃喃着,使力想站起来,却发现丝毫无用。
“没事吧。”一声话在上方响起,长歌愣愣的抬了抬头,却见到一只手举起在头前。
“郑…昀……?”
那人一笑,拉了地上的人胳膊起来,又转身带着人出了人群。
“你怎么会在这?”长歌使劲定了定心神,终于问出了一句话。
“我……”郑昀突然低了头,语气里有了些吞吐,“我想来看看,墨文他在不在这些人里。”
长歌心里又是一紧。
“不过我看了一圈,发现没有柳府的人。”郑昀见她这样子,急忙抬头笑道,“真是太好了呢。”
“没有么?”长歌抬起眸子,眼里闪了些光。
郑昀点点头,小声说着刚刚的话。
“太好了,太好了......”
那话念着念着,却突然变成了哽咽,郑昀顿了顿,一个背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