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镇在沿溪的尽头,长歌打探好路后,便带着莺儿前去。
一路走,一路心神不宁,秦邵阳说的话还清楚的记在心里,长歌低着头,微微皱了眉。
自己已是被休之妻,与那人再无了半点关系,那为何还听到他的消息后,急匆匆的便上了路。
见了人该说何?
长歌眉心又紧了几分,幻想着各种场面,却又一一否定。
二人到了那地方时,已经是晌午,沿路一户户人家看着,却在见了那一座茅草屋前,兀的认出了来。
长歌愣愣站在那前面,望着眼前的景象,却再也迈不出一步,只觉得头里一片空白。
院子里,柳珺城小心扶着那女子,推开屋门走出来。
今日天气甚好,艳阳当空,少有的晴朗。尚茗烟的小腹已经显出了些鼓,旁边的人小心照顾着,又搬来了个椅凳,让人坐在上面。
女子笑靥如花,男人眼眸温柔。
“夫人,怎么不进去见见了么?”莺儿望着突然转身向回走的长歌,吃惊的问了句。
“不用了,人既然都平安,那也就没什么了。”长歌低头急着回了一句,匆匆向前走去。
看来他已过了安生日子了呢,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大人,多谢了。”
院子里,尚茗烟看着为自己搬来椅凳的人,微微一笑。
“没什么。”柳珺城只轻答了句,扶着人坐下后,望着远处晃神。
长歌也不知现在如何了,不过想想也应是平安吧,当初秦邵阳答应自己下了休书就保柳府一家平安,孰轻孰重之间,他到底还是选择了众人的命。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了几分,想起长歌那一日离开府门时的决然,心里揪了一下。
“大人,大人……“尚茗烟望着心不在焉的人,轻唤了几声。
柳珺城回了神,温柔一笑,“什么事?”
“大人,茗烟可不可以斗胆问一句,”尚茗烟紧了紧手心,小心开口,“那日大人从宫里回来时,怀里一直揣的是何物?”
柳珺城听了,皱了皱眉。
“没什么,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皇宫大殿中,金椅之上坐了个孩童,一身黄袍。那孩童大概是对眼前沉闷的景象有些闷了,扭过头望了望身后帘子里的人,眼里满是对出去的渴求。
帘子后的人轻轻撩开了个缝,将旁边的小太监唤来,轻说了几句话。
“宣秦将军留至后殿,退朝!”
“哦!可以去玩咯!”龙椅上的人举双手欢呼一声,未等百官出去,便跳下了那座,跑向殿外。
秦绍阳定了定身子,呆众人都出去之后,起步到后殿里。
“那东西找到了吗?”殿内,一个华贵妇人端坐在椅上,冲着秦绍阳淡淡一问。
“回太后,臣还在找那人。”
“哼,凭秦将军的本事,竟都找不到一个乱党的藏身之处么。”
“太后,恕臣直言,那柳府当日已经化为灰烬,怕是人也早已……”
“灰烬?”座上的人打断那话,“那东西呢,人烧没了,金总还会在的吧。”微微平了些口气,又继续张口道:“虽说新制的金玺已经用了上,可偏有些老臣不依,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秦邵阳低头作揖,不发一言。
“既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暂且当了人还在来吧,”太后半眯了眸子,轻说一句,“他人哀家也知道,据说也是个重情义的人。”
“对了,不是之前有个正妻被休出了门么,找不到他的话,就抓来那女子当引吧。”
秦邵阳一惊,却不敢表露出神色,皱了皱眉后,抬头开口。
“太后,那女子乃是楚老将军的千金,这么做……”
“为国效力,老将军也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不过是‘请’人过来一下罢了。”
“太后……”
“秦邵阳,”座上的人眼一睁,冷冷望着底下的人,“你也算的上是哀家亲手提携出来的,有些心思和事,分寸之内的哀家也不会追究,只是你别忘了,这做臣子的,还是要忠心为首才是。”
“是,臣一心太后。”秦绍阳低身跪下,一字一句。
“错了,是皇上呢~”太后点点头,嘴角勾起。
“那臣马上去办!”秦邵阳起身,手紧了紧。
“不必了,”座上的人又眯起了眸子,轻轻说了句,“这事已经派人去做了,秦将军就先歇歇吧……”
已走到门前的人一怔,微微低头。
“臣,谢太后!”
长歌与莺儿向回走着,偏偏晌午还是大晴的天,就突然下了小雨来,淅淅沥沥,虽细如牛毛,却也将人淋了个湿透。
好在是快到了住处,二人跑了一段,终于到了屋前,可偏巧的这时雨又停了。
“嘿!这老天爷是要如何,早不下雨玩不下雨的,偏偏就挑了咱在路上落了。”莺儿推门进去,边拿来干帕子便抱怨。
“好啦,人都回来了就少说些吧,先换了干衣服才是,可别冻坏了身子。”长歌笑笑,擦了擦头上的水后,取来两身衣服。
“哎?!”莺儿接过那衣服,面上一惊,“夫人,可这是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长歌塞过去,“以后这地方就只有你我了,何必还分的这般清楚。”
“可夫人……”莺儿迟疑了下,还是有些犹豫。
“唤我长歌便是,或者,唤作姐姐也可,我年岁大你一些,倒也没什么亏着的。”
莺儿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嘴张了张,却始终没出声音。
长歌拍了拍她肩头,露出了个让人安心的笑来。可能对于自小做丫鬟的莺儿来说,这般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可毕竟以后都是二人相依在此地了,总是主子主子的叫可不行。
“好了,别愣着了,先换下湿衣服吧。”
长歌说着,将那干衣拿起,擦干了身子后换了上去。
抬头看莺儿还在那愣着,不禁有些奇怪。
“莺儿怎还不换?”
“夫人,莺儿,莺儿不敢……”
眼前的人说着,渐渐低了眸子,手不停揉搓着。
“瞧你,我不是说了么,要叫姐姐才是。”长歌假装责备一声,取了一件上裙,走到人儿面前。
伸手帮忙解开那衣襟前的细绳,抬头一笑。
“怎么,你若还不换的话,可还是等着我全部帮你办妥?”
“不,不是。”莺儿脸一红,急忙动手开始解衣服。
长歌摇了摇头,眼里笑意更深。这个小丫头到底还是不谙世事,却又总是天真的可爱。
莺儿渐渐褪了衣衫,长歌递过手里的一衣服,突然眼前一闪。
“这是……”
那人儿肩头上有一红斑,因为形状似蝶,惹的人不得不去多瞧上几眼。
“哦,那个是胎记,自小便一直在了。”莺儿望了一眼,开口解释道,“很怪吧,总被人说是脏迹呢。”
“怎么会,”长歌正色说道,“这记形似蝴蝶,很是漂亮呢。”
莺儿正换着衣服,听了那话突然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个笑。
“谢谢夫人……不,姐姐。“
“这才对嘛,”长歌摸了摸眼前那人的头,又将外衫递过去,“以后这里再无主仆,只有姐妹。”
“恩!我们是‘闺蜜‘!”
二人相视一笑,长歌望着对面一脸烂漫的小姑娘,突然觉得一辈子在这里。
似乎也能安然得所…….
就在两人其乐融融之时,屋前已经悄然来了一干兵士,齐齐举着长矛,对准了这间世外桃源般的屋房。
“那我先去院里摘些菜进来,今晚上可以备些小菜,开了那坛陈年酒酿。”莺儿说着,走向屋门口。
长歌望了望一边摆着的几个酒坛,轻笑着摇摇头,那些是年前那次进城买来准备过节用的,只是没想到一直没有开封,因为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如今倒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谁又说女子不能对月相斟?
转身正要说要不要帮着一起,却发现莺儿开了门突然愣了一下,随即猛的再次关上了屋门。
“莺儿,怎么……”
“夫人,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怕是……来者不善。”
“什么!”长歌心里一惊,那些人怎么会找来这里,身子走到门前,小心的开出一丝缝隙向外瞥去,却只见众人一个个举着长矛,直直对着屋里。
眉头紧紧皱了起,长歌仔细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来抓自己的理由。
“难道,是因为柳珺城?!”心里突然紧了一下,暗想他们莫不是知道了柳珺城还活着,所以过来抓自己说出他的下落。
手紧了紧,长歌望了望莺儿,拉着退后几步。
“莺儿,这些人确实来的不对,咱们要逃出去!”
“恩,”莺儿点点头,可随即又皱了眉头,“可咱们要如何逃才是。”
长歌环视了四面,发现那些人只守住了前面,却还没发现后面有门,这大概也是秦邵阳留着的一手准备。
“咱们从后门逃出去,只要小心快些跑的话,应该一时半会儿发现不得。”
长歌说着,却见眼前的人突然低了头,心里也不管那么多,只拉起莺儿手便要往后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