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有其他事,很快便走了,欧阳士秋见我脸色不好,忙打趣道:“我刚是逗你玩儿,还能真蒙你不成?便是不怕我老头,我还怕我爷爷的拐棍呢。”说着就转移话题到这个镯子的价值所在了。
这倒也是我感兴趣的地方,欧阳士秋举起那个镯子,让阳光照在上面,却又得意起来,对我道:“我若说你无知,想必你是不服?对了,若要列举某朝某代什么诗人的诗词里写过琥珀的,估计你比我强多了,嘿嘿,但我还是要说,你很无知。”
他仰起脸,用力的挺着胸,指着那琥珀里的节肢动物对我道:“见过没有?见到没有?难道你就没感觉,这很似一条游龙?”我点头道:“这个我晓得的……”
话没说完他便打断我说:“当然,就是你如此无知的人也晓得,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揣着镯子回家,心里总不是太平安,刚好楚方睛打电话来,我便叫她一起来喝酒,楚方睛来了以后,劈头就问:“为什么值三十万?”原来在琥珀与银托的结合面处,按那节肢动物的形状,雕了极小的一团团花纹,按欧阳士秋的说法,极类似于宋代的镂空圆雕技术,而银托花纹却是南北朝的风格,且银托上有一处古朴的篆文押记,欧阳士秋说是当时的扬州作坊标识,也就是说,明明是南北朝的东西,却用了类似于距其几百年后的技术,尽管,和真正的镂空圆雕不尽相同,但已颇具这种工艺雏形,如此工艺的南北朝物品,据欧阳士秋说,是极少见的。
我也曾问,会不会南北朝时做好了这手镯,宋朝再拿出琥珀来弄他说的什么镂空圆雕呢?他当时便说:“你会不会把明代的钗子拿去溶了,然后做成时兴的款式?”
楚方睛点头笑道:“行家就是行家啊,老荆,你无故多了一笔钱,以后半年吃饭不许再和我提AA!”我苦笑而不语,虽然我不信鬼神,但这个镯子,本身死了四个人,实在不太吉利,老实说,无故而来的钱财,总使人有点后怕。
楚方睛问了我的顾虑,便道:“不对,你虽然只花了一万块,但你同时也支付了风险成本,那就是可能这个镯子是有机玻*璃,连托子都是白铁的,对不对?所以现在它值三十万,这里面包涵了你的投资眼光和风险成本,并不是飞来横财。”
我摇了摇头,对她道:“让我想一想。
楚方睛一直在我耳边说叶公好龙,说我不是如自己所言,是个唯物主义者……
我苦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谁知她却笑道:“你那点腐儒心思,有什么不知的。”说罢从我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增广贤文》翻开递给我道:“酸丁,你就一酸到底吧。”
我一看
,她手指的,却是“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一句,我笑道:“曲?我这也不算曲吧?”她自己找了个杯子倒茶,边喝边道:“但你自己以为是‘曲’,你最好想清楚,三十万,你最少也得努力一整年,按你现在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起码得三四年。”
她不这么说我,倒也罢了,我听了心里极不受用,立马拔了电话给黄威,约了他出来。
把镯子还给他,又给了他那古董店的地址和电话,他千谢万谢的说卖了镯子定然马上还我那一万块,等他去了,楚方睛拍手笑道:“老荆,不错,虽然我不认同你的作为,但你很不错。”
我笑道:“财去人安乐,走,吃饭去,不要AA,我请就是了。”然后我便给了电话赵悦盛,他听了有些不可置信,只说当时他去问了,说能值五万多,我心想三代世交的欧阳士秋如不是他老父凑巧到了,连他也想蒙我,别说你当警*察的。如此没了线索,赵悦盛也就没了盼头,只是叮嘱我记得一诺千金,有机会必要替他查去。
我自然答应下来,老实说,若有机会,我也想查探下去,因为以黄威在一家小公司当前台文员的姐姐,那怕就是两三万块,她怕也不可能买得起。这令我实在很好奇,所以我打算黄威来还我钱时,再问问他有什么关于镯子的线索。
第二天我便接了一个进销存软件的单子,飞上*海去了,忙了一周才回来,我把包扔在一边,连澡也懒得洗了,就瘫在沙发上动也不动。电话却又响了起来,我拿过电话道:“谁啊?赵悦盛?老大,我刚睡下,你硬要叫我起一听电话干啥?死人还是着火啊?”
谁知他很严肃地说:“死人,黄威死了,死时手上拿着那个手镯。六天前就死了。”
黄威好赌,本来在狐朋狗友的圈子打麻将,平时赢输也不过几餐饭罢了,但终于有一天,他手气实在太黑,把所有钱输光,还写了七天后还清的三万元的欠条给对方。
那天,刚好是他在警*察局里遇见我的前两天。
他的债主到了第七天,去找他收钱时,在他门口见到有个蒙面的小个子正和黄威拉扯着一个首饰盒。他们吓呆了,幸好其中一个练过五六年散*打的还比较冷静,马上打电话报*警,然后,他们一起躲在墙角看着黄威慢慢的倒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黄威仍能和抢*劫*者争夺着手上的首饰盒子时,警*察就到了。
黄威的血,淌了一地。有血就有伤口,有伤口就有刀。出来抢*劫,而且还是单*打*一的抢*劫,不可能没带刀。
赵悦盛很好奇的问他们:“你们不是债主吗?”
他们说:“黄威让捅死,最多我们收不到钱罢了。命比钱重要。”
赵悦盛又问:“你们刚才不是说,不
单是债主,而且还是平时和黄威‘同煲同捞’的朋友吗?”
“对,我们是朋友,但那人有刀啊!”他们理直气壮的如是说。
赵悦盛坐在我的客厅里,说起这些时,眼里流露出明显的不屑,但又有些唏嘘。我端起桌上酒瓶道:“烧刀子,对于这个南方城市的人来讲,花一瓶茅台的钱,也不能马上买到。”
他点了点头,我接着道:“有些人,一辈子也没喝过烧刀子。”他接过小酒瓶,泯了一小口想了一会,又说:“但他们说香槟是酒,红酒也是酒,啤酒……”我笑了笑,打断他道:“不同的,我们不会把那些当酒喝。”
他笑了起来,就着旧人连这烧刀子一起从雁北托运过来的干蚕豆,又喝了几口,笑道:“也对。”眉宇间一扫方才的落寂,对我道:“你一个人住,又是soho,打你手机又不通,本来六天前就要找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