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欢欢喜喜地走了,临了,那带头的跟文庸约定,下次再来,所有的菜让他亲自掌勺,文庸客气着,心里的小鼓敲个不停。——还让我亲自掌勺,能给你炒两菜就不错了,你还真以为我是万能小厨神呢。
送走刁难的客人,阿杜抱着文庸直呼谢谢,一边的婷婷看了直咳嗽,文庸侧眼瞧她,婷婷怒目圆瞪、一副火气冲天的样儿,见此,文庸赶紧撒手,左腿向后小撤一步,可阿杜怎会放弃这样感恩的机会?松手的刹那,她上来就在文庸的脸颊上嘬了一口。
“韩总,你太棒了!国民好老公级的。”阿杜的兴奋劲儿仍持续发酵。
文庸嘿嘿笑,一边笑一边斜眼看婷婷,此时,婷婷被气的都快疯了,要给她个磨盘,说不定站上去就能在原地打转!
“韩总,你干脆转行吧,别做你的行政后勤了,以你的水平,当个大佬都绰绰有余。”
“拉倒吧,我现在最多能炒两菜,除了干锅娃娃菜,就是那个小炒黑山羊,其他最多拌个淮扬的凉菜,捏两个面点房的点心。”
“还是多面手啊?”阿杜仍兴奋地大叫。“那样的话就不是当大佬了,而是行政总厨级的,再向上就是出品部总监级的了。可以跟陈大佬平起平坐了!OH,MYGOD!”
文庸被阿杜说的一身鸡皮疙瘩,什么大佬、总监的,现在能给我个炒锅一职,那就阿弥托佛了,哪里还敢奢望什么冯大佬、陈大佬的,人家可是二三十年的老江湖,好多菜式都是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我一区区小民,怎敢有那愿景?
不过,经了客人一夸、自己人一褒的,自己似乎还真可以在厨师这个位置小试下身手。算一算,自己是连着做了两道的,要是只做一道,可能会有瞎猫碰上死耗子一说,但连着做两道并都被高赞,这绝不是巧合……
此时,文庸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趣事,那时他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一次,父母去山里干活,留他一人在家,闲来无事他便踩着凳子在大锅里炒起了花生仁,(因为农村的锅台实在太高,不踩个凳子他根本勾不着。)父母回来,吃了锅里的花生仁后,二人直呼不可思议,因为,那种香脆可口的味道他们从来没遇到过!不过,之后的日子,文庸很少炒过东西,男孩子都贪玩,再者以前也没多少东西可炒,关键这事也不是他的本职。等上了高中,封闭式的环境更是跟做饭炒菜搭不上半点关系。
“还炒菜么?”一声大喊从厨房口传来。
三人齐向那看,原来,陈宏福过来了。
“炒完了,没事了。”阿杜洒脱地道。
“整完了还让老子跑一趟?”陈宏福有些不快。“炒完了?谁——炒的?”
“韩总,韩总厨。”阿杜用手指了指文庸。
陈宏福歪着头表示不信,他愣愣地走过来,站在文庸面前质问道:“真是你炒的?”
文庸点点头。
“客人怎么说?”
“那是没天没地的一顿夸呀,我站旁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真假的?”
“当然真的,不然人怎么可能扔钱走人?”
“你可真胆大!”陈宏伟指着文庸。“这要让冯大佬知道,不把你废了才怪。”
“又没给你们湘厨丢人,墨墨迹迹的不说声谢也罢了,还废废,废什么废?炒个菜能怎么的?你们湘厨的锅又不是金子做的。”阿杜得势,嘴皮子也很了得,当然,她跟陈宏伟很熟了,不然,她也不好这般叫嚷。
“冲我喊有个鸟用,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不管怎样,你们就当我不知道就完。”
“看你那小胆,知道不说能咋的?冯大佬还能炒了你的鱿鱼?”
“这倒不至于,不过,韩总就不好说了。”陈宏伟带着一丝苦笑。
众人面面相觑。
“没事,这事起因在我,要是冯大佬非要与你为难,我跟你一块儿走。”阿杜说的很仗义。
陈宏伟走了,阿杜安慰文庸两句也匆匆忙忙下班了,婷婷看一眼文庸,小步回了包房,她得赶紧收了餐盘、整理台布,文庸默默跟了去,对陈宏伟刚才一番话,他心中一万个***。
“湘厨的规矩有这么严么?”
“不清楚。”
“你来的时间挺长了吧?”
“长有屁用?天天累死累活的,谁有那闲工夫?”
“冯大佬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我怎么知道?”婷婷十分不高兴。“就爱瞎帮忙,让人家把你卖了你还觉得丰功至伟。”
“什么话?不是你叫我去厨房的么?”
“我叫你去厨房找人,谁让你去厨房炒菜了?”
婷婷瞪着文庸,文庸一点脾气没有,叹口气,他出了店门,扬长而去。管他的,大不了再回去当小保安,不就炒个菜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惹火了我,我直接在你们店边开个小饭馆,就炒这一个菜,羡慕死你们这些老总、大佬的。
再想想匆匆而去的阿杜,说的是挺仗义,可事真来了,做的也能名副其实么?说实话,营业部这么多人,唯独阿杜长的还相当凑合,人约摸着也可以,虽然脾气上来也很爆,虽然她的屁屁有点下垂、大腿还有点粗……
文庸多虑了,因为,下午例会前,阿杜便将这事的前因后果报了胡总与黄总,二人对文庸不表扬也不批评,但是,对于客人的评价,二人都显出极大的兴趣。
“客人的评价这么高?”干辣的胡总不相信。
“是,当时我也尝了,确实跟以前湘厨的味道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辣味柔厚,绿白如玉,清爽沁心脾。”
“辣味柔厚?”黄总泯着嘴笑。“他这是炒菜还是酿酒?”
“可能是用酿酒的手法炒的菜吧?”阿杜堆着笑,一脸自然。
“这倒新鲜。”黄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一眼胡总,她老人家摇摇头,仍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见二位老总不再言语,阿杜道了别下去,黄总、胡总朝她点点头,全都什么话没说。
不用说,回了岗位的阿杜第一时间给文庸打了电话,无喜亦无忧的话虽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有事变无事,这本身就是最好的结果。
悬着的心放下,文庸长吁一口气,可这气还没探完,湘厨一小哥便来叫他,说冯大佬有请。——TMD,都没事了,还请个屁请,莫非你个小赤佬比那黄、胡都大?这真是强龙好说,地头蛇难缠呀。
——TMD,去就去,谁怕谁!大不了你撒一顿疯,我装一回傻就是!
来了厨房门口,冯天福正倚在门框处摆弄他那高高的小白帽,见文庸来,他大眼圆瞪,横肉上脸,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今天谁让你炒菜的?”
“没谁,我自己一人的主意。”
“谁给你的胆子?”
“没谁,我自己一人的主意。”
“幸好客人没发飙,要让你砸了,你知道这事有多严重?!”
“那时候没想那么多。”文庸嘻皮陪笑。
“想不多就不要逞能。”冯大佬一脸怒气。“宁肯不给客人上,也不能砸了自己的牌子,明白不?”
“明白。”文庸极为诚恳地点点头,心里则一万个不服。——什么砸自己的牌子,我都给你正了不少的牌子好不好?
“幸亏客人没发飙,要发飙了,不光你倒霉,我都得跟你一起背黑锅,整个区域的湘厨大佬一人一句都能把我给淹死。”
“客人确实没发飙。”
“没发飙怎么了?没发飙就没事了?往小了说你这是破坏湘厨的规矩,往大了说你这是在嘲笑我湘厨的无能,我们十多号人炒不出个娃娃菜是吧?炒出来也没你炒的香是吧?”
“还真不见得。”黄总来了,他笑眯眯地看一眼文庸,拍了拍冯大佬的肩膀。“走,一块炒菜去,看看到底是专业的更厉害,还是业余的更讨巧。”
冯大佬有点懵,不过,他仍随黄总的脚步进了厨房,文庸随其后,表情凝重又有点不在乎。
“来,韩主管,给大伙露两手。”
“哪有什么两手三手的,我现在就会这一道菜。”
“会一道也了不得,一招鲜,吃遍天,什么都是从一开始的。”黄总的笑收敛,脸色渐渐变的平静而有力量。
文庸收了客套、敛了笑,他知道,此时,自己已下不了台,可是,万一自己做的比冯大佬好,他这老脸往哪儿搁?万一搁不住,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岂不忌恨自己一辈子?出门在外,最忌讳同一屋檐下竖敌,如此,必是鱼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自己硬是被推了台上,还是被最大的老大推的,不上肯定不行。——管他的,得罪人就得罪人吧,刚才已够低声下气了,再低下去你冯大佬还以为我泥捏的呢。
文庸走至炒锅旁,生涩地打开气阀、煮了水,之后,一切的步骤均按之前的方法复制。最后一步的砂锅,黄总让冯大佬亲自烘烤,冯大佬脸露愠色,可面对一店之总,瞬间他便收了愠、露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