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一直保持着联系,她没有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她也没有食言。
他有过无数次想去看她的冲动,但他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因为他答应过她。
她没有回过B市,她说她很忙,她说以后会有机会的。他说没关系,他叫她好好复习,叫她不要分心,他说能经常听到她的声音就已经很好。电话那端传来了她银铃般的笑声。
他在心里一直期盼着高考,期盼着高考早点到来,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他魂牵梦萦的她。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高考真的就要来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包括心理准备。
他知道她快要回来了,他知道他终于能见到她了。
他问莉萍:“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沉默了好久,然后说:“我不能回去了。”
“什么?为什么?你不参加高考了吗?”
“参加,当然参加。只不过我的户口迁到了A市,我要在A市高考。”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对不起啊,乔安,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只不过......”
电话那头传来了他的傻笑声。
“没关系,没关系,无所谓的,我知道你是怕影响我,怕我分心,对吧?”
“对.对啊。”
“你最近还好吗?复习的怎么样?”
“我最近都还好,复习得也还好,你不用担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莉萍,我.....我......高考结束后,我能去A市看你吗?”
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可以啊,当然可以。”
“莉萍,我们一定要加油,我相信我们一定都能考上A市C大的。”
她挂断电话,内心无比的内疚。她骗了他,她一次又一次地欺骗对她无比信任的他。
她不可能参加高考了,更不可能和他一起去C大。因为她退学了,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学生了。
她离开舅舅家之后,便在市区中心租了一套房子,虽然价格不菲,但她还是搬了进来,因为她渴望喧嚣,渴望吵闹,惧怕黑夜,惧怕孤独。
她剩下的钱仅够勉强维持日常开支,她现在需要的是能够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至于其他的,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她当初努力地学习是因为她想离开她的母亲,离开她母亲身边的外国男人,离开这个她厌恶的家。可如今,她母亲已经死了,她真的如她所愿离开了她母亲,只不过是永别。
她给舅舅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舅舅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他说他误会她,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钱是姐姐拿的,他希望她能原谅他,他恳求她能搬回来住,他说他一定会替她妈妈照顾好她。
她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说:“有你这些话就足够了,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情结束,你我便再无瓜葛。”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的我一定尽力帮你办好。”
“我要退学。”
“啊?好好的你干嘛要退学,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
“我要退学。”她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不知要看什么,也不知要寻找什么。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直至夜幕降临,交通开始拥堵,霓虹开始闪烁。她再一次被黑暗包裹,内心像往常一样被恐惧和焦虑包裹,那一夜她被凌辱的画面习惯性地闯入了她的脑海。
她把屋子所有的灯都打开。她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浑身颤抖。
她惧怕黑夜,她惧怕被黑夜包裹。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整夜整夜地失眠。她不想依赖安眠药,因为安眠药会使她在早上醒来时头痛欲裂。她已经不记得她是如何度过过去那些漫漫长夜。只有在太阳升起,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时她才会安然入睡。
她需要一份工作来维持她的生活,但她不可能过朝九晚五的生活,因为她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昼伏夜出、日夜颠倒的人。
她在一家酒吧门口看到了招聘广告。她走了进去。灯光昏暗,耳边环绕低沉、忧伤的英文歌曲。
“你找谁?”一个中年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我来应聘。”她淡淡地说。
“应聘?你想来做什么。”
“调酒师。”
“给我个理由让我录用你。”
“我喜欢酒,喜欢晚上独自一人喝酒。酒精能麻痹我的神经,减轻我的痛苦。况且我是个昼伏夜出、日夜颠倒的人。”
男人仔细打量了她一会,没有说话。他拿起身旁的玻璃杯,用一块白色的抹布里里外外不停地擦拭。
他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明天晚上来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