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还一定要像个男人吗?”我撑着下巴,看见她吧嗒一声就汽水给拧开,水汽哗啦啦地冒出来,脸部有点尴尬地揶揄道,“爱思……对不起。”
“什么?”
“就是……学长走后寝室又关了,我们没有经常联系这件事……但是现在看到你好像没有特别在意,我就放心了。”
“当然啦,臣妾当不起小气的小女生好吗!”
我们面面相觑地盯着对面的脸,良久,尴尬地破涕为笑——“哈哈不要这样尴尬啦。”
“怎样,还好吗?走出伤心了没?”指王通图学长突然离开这件事。
“要听实话吗?”
“嗯。”
“当然没有啦。”爱思的脸还是那么好看,活像一个运动流汗的美小伙,喝了一口汽水,“哪有那么快?又不是便秘,通了就顺畅了。”
“哈哈,你恶心。”我禁不住笑。
“小雏菊猫田呢?”
“去设计社设计他的衣服去啦。”
“他……还不死心?我还真是小瞧了他坚持梦想的耐心了。”
这个时候,后桌王志文书里书气地用左手朝臂弯抱着一坨辅导资料,在体育馆的门口朝我们摆起右手,大摇大晃起来——
“爱思!”
“今晚训练!你先走吧!”爱思朝他举手大喊。
“什么?”
“你先走!”爱思用手圈着嘴巴,又申明了一遍,稍后又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你,好,烦!”
王志文爽朗地笑起来,乖乖地点头,稍后背起书包就走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烦死了他,这种男生我最讨厌了。”爱思翻眼。
“看来你们走得很近呀?青梅竹马?”我暗笑。没有跟爱思联系的这些日子,还都是从王志文那里得知一些爱思的消息的。
“我家跟他们家是世交,他爸给我们请了家教,所以他才跟我一起回家。就这样而已,书呆子一个,烦人鬼。”
“我倒是觉得他不错咧。”
“你是看在人家帮你说话的分儿上吧?”
“啊?”
“你的事他都告诉我啦,班里都在流传你在幻想一个转校生,他一直在帮你说好话。说不定人家喜欢你哦……哦对了,猫田也跟我说了,知道你开不了口提许愿池的事,所以他已经告诉我转校生就是你的阿泽哥哥了。”
我瞬间僵在原地,无言以对,大张着口。
“想问我为什么不惊讶吗?”
我猛然地点头。
“好吧,我惊讶了……三秒。”爱思像在自言自语,叨叨念,“开玩笑,召唤成功了,我的学长也无法回来呀,所以我就说服自己不要太惊讶了。”
“但是他不认识你!多糟糕!”还没缓过神,爱思就抢先了一步,继续说,“所以我来救你!阿绿,来一起运动吧!虽然无法完全忘掉刺在心上的痛还有失望,但是运动确实是麻醉剂,一记打下去好像还挺有效!我记得你不是也会打球嘛?”
“我很久不打球之类的东西了……会紧张到神经质。”已经不敢打排球之类的东西了。
“那你打‘波’吗?”爱思猥琐地说。
“去死啦,讨厌。”
“那多来看看,也可以多陪陪我哦。”爱思指着场上弹起来的排球,“看到没,那些球你打它,它一鼓作气就会弹起来,这是定理。心里有气在,它就会在落地的时候再弹起来,不会那么不经用,落在地上就不起来了……”
我凝视着弹起来的排球,微笑地看向她。她也看向我。
生活多像爱思说的那样呀,痛苦的时候总不能就那样丧气地滚着,一鼓作气就又能弹起来。
“谢谢你。”
良久,我说了一句。
……也多像,我们的友谊。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决定不要再关注沃野了。
所以,最后还是选择通过其他的事情来分散放在阿野身上的注意力吗?没想到结果还是运用了最原始的这种俗套了的方式,才能获得轻松。
从那一天起,听爱思的话,开始在教室里听见转校生沃野爽朗的笑声也强忍着不要抬头,听见别的女生跟他谈起什么话题也不要去理睬,上课的时候把课桌稍带偏转了一点点角度,好让自己的眼光无法注意到他的那个方向。
不去盯着他的后背揣测他的心情,不去揣测他是否在反光玻璃里看见了自己,也不去猜想……他到底有没有记起自己。
有些事情就先放着吧,就跟猫田说的一样,靠缘分。
先放一放。
说白了,我在逃避。
每一天下课就埋着头做题目,或者跟猫田讨论他设计的服饰。尽管偶尔眼角瞥见沃野似乎反而开始会偷瞄一下这边,心里会跃起一丝“他是不是在看我了”的喜悦,但是很快就被强忍着压下来。也开始每一天放学,就马上跑到体育馆里去找爱思,坐在看台上看书,一边听着他们练习时血泪挥洒的样子……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消逝过去了。该交集的交集,无法交集的还是无法交集。像是自暴自弃那般地,无缘无故耍性子般地,远离阿泽。已经记不起我来的,脑袋不好使的家伙。
也似乎很久,都没有心脏猛然怦地一下跳起来的那种感觉了。
直到今天晚上,我在洗衣服的时候,从青猫的裤袋里掏出了几张卷在一起的人民币之际,爱思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左手摊开纸币,盯着它们出神,右手掏出了手机。
“阿绿阿绿,我有急事要跟你商量,你明天放学后第一时间来找我,知道吗?”爱思的语气听上去火急火燎。
“后天可以吗?”我朝话筒里轻轻地撂了一声,声音在厕所里闷闷地回响着,我说,“明天我有件事需要去办一下。”
关于青猫。
第二天,我假装去上学后,跟踪起了青猫。
我躲在了奶茶店,看见青猫嘴里还叼着早餐奶走出了书屋。十五分钟前还假装睡得很死的样子,现在倒像是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出了门。只不过朝四周张望的举动,看上去有点虎头虎脑。
“真是笨蛋!”我缩着脑袋谨慎地盯着他,直到他开始屁颠屁颠地朝远处走去,保持了一距离后,我才跟上去。
叮铃铃——
早晨的路上,骑着自行车的走读生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密集起来,拉起了一道秋日里的风景线。青猫稍有谨慎地躲开路过的自行车,然后拐进了一条平时比较冷清的街道。
我眼尖地跟过去,可就在拐进街道的时候,就看见青猫正站在路上,正面直勾勾地盯着我出现的身影。
我心里吓了一跳,瞬间滑稽地转过身,书包就猛地划了一个弧度。“我干吗那么孬!”我咬着牙心想。
“你跟着我干吗!”
被发现了。
背后响起了青猫的责怪声,我停下了脚步。挠挠头,咧开着嘴转过去——
“咦?青猫?你怎么在这里?”
“你跟着我干吗!”
“哎哟哪有哪有!”
“不要装了啦。”青猫像抓住了我的把柄。
“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我姐,我怎么不知道,鬼鬼祟祟的。”
我的脸憋红起来,刚想要反驳什么,几辆自行车就迎面响着车铃骑过来。我往后退了几步,听见青猫喊了一声“姐姐你要迟到了,我先走啦”,接着是一张很丑的鬼脸,咻地一下就跑了起来……
又一阵汹涌的车流涌过,视野开始闪烁起来。良久,拐了又拐,就不知道那个小身影朝哪里蹦进去,消失了。
“这人精到底干吗去了。”我沮丧地往回走。
走了十分钟,学校的上课铃响起来,路上瞬间就变得空荡荡的,视线也能够开阔起来。这眼皮一抬,就瞄准了河堤对面有一个身影正在沙地上走着……眯起眼睛仔细一瞧,正是青猫。
“还不是被逮到。”我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前方是学校附近的荒地区域,过了这片区域,才到达小吃街道较为繁华的地段。
我走在沙地上,秋天的风一吹过来,人不禁有点哆嗦,尘土也飞扬起来。我迈着晃悠悠的脚步,直到看清楚了前面青猫背着的东西后,才渐渐地慢下来……
青猫背着一大笼牛奶,双手还抱着一大叠早晨新闻的报纸,正踉踉跄跄地挪着步,看上去十分吃力,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我的心彻底沉下来,停下了脚步。就傻傻地呆站在原地,看着青猫的背影,他也停在了一处坑坑洼洼的泥地前,重新托了托背上装牛奶的笼子,做好蹚过去的准备。
“原来是这样,每天才脏兮兮的吧。”
我还责骂他。
我鼻头一酸,吸了吸,忍住了,只剩眼眶发着热。
为了不把报纸弄脏,他双手把报纸高高地举在头上,身体一晃,牛奶瓶们就摩擦着发出哐当声。就在青猫笨重的脚开始迈出去,正准备踩向泥浆的时候,我的喉咙一烫,瞬间就喊了起来——
“青猫!”
他的身体一僵,慌张地回过身,看着我露出憋屈的表情,没有了之前的飞扬跋扈,像是做错事情了那样。他手忙脚乱地把报纸放在地上,然后马上交叉着双手,稍低着头,也不说话,像在等我惩罚他一样。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这里,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良久,才试图让喉咙地发出声音——
“青猫。”
这次,声音有点发软。他微微嘟着嘴抬起头,委屈地看着我,小声地叫了声,姐姐。
风又吹过来,我才挪动了僵硬的脚,心脏怦怦地跳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
趁着杂草在风吹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我说。
出租屋里,青猫挺直腰跪坐着,双手发在膝盖上,正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的面前,就放着我昨晚从他口袋里翻出来的一大卷人民币。
一元,五元,十元还有几张一百元的皱皱地卷在一起。
“好,我承认一直骂你衣服脏说你不懂事是姐姐的错,”我有点不服气地看着青猫,“但是,说,老实说你什么时候自己去搞的这些事!”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的!我可在努力赚钱,又不是在做坏事!”青猫稍稍抬头,不情愿地说。
“不让我知道就不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要做累赘!看大家吃方便面我不好受!那天路边书屋里来了个叔叔,看到我问我要不要送报!”青猫神气地喊起来。
这样的生活确实艰辛又不容易,听着青猫顿时懂事的话语,一阵心酸。
“青猫,不要装大人。”我吐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姐姐生气的原因是你没有告诉我,你知道这样如果被坏人骗了有多可怕吗!”
“姐姐知道你懂事……”我又补充了一句,“好吧,单单指在补贴家用这方面上。钱的问题姐姐和猫田哥哥他们会解决,明天开始你不准去送报!”
“我不要!你欺负人!”
青猫一个劲地蹦上来,像要指天誓日地反抗。地板马上就被砸出巨大的响声,嘣——
“我不去我又没事情干!你又不跟我玩!你跟男生跑了不跟我玩!你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