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猫田高高地举起冠军奖杯时,全场轰动着喊叫起来。大家一激动,顿时参赛者们统统围了过去,把猫田抱着往上托起来一抛一接地庆祝着,手里还拿着冠军奖杯的猫田被抛飞得惊恐万分,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啊啊啊!放下我放下我!你们这些畜生!”
听着猫田的尖叫我和爱思对望了一眼,不可思议地张大着嘴,然后不约而同地笑开了花——
“我要拿着服装设计比赛的冠军奖杯在舞台上放浪地尖叫尖叫尖叫!台下的花痴少女们也为我尖叫得裙摆都飞起来!”
始料未及的结果,让猫田的愿望得到了更大的回报。
十八岁的夏天,我跟沃野谈了一场恋爱。
“喂,阿绿,什么时候回来?”
沃野正在家里收拾东西,我们正在搬家。
“这边颁奖典礼好了,我跟爱思还有猫田先去班里取下班级集体照,王志文先回家去帮你哦。”
“让王志文也带青猫先回来,青猫早上不是还没吃饭吗,别让他饿坏了哦。”
“好的,我让他先回去。”
挂完电话后,青猫还有王志文就先行回家了,我们三人便跑回教室里取班级的集体照。
每到一年的毕业季,校园里总是弥漫着说不出的味道。路上总是遍满了匆匆忙忙地搬书的人,还有在校园里各个角落拍照的同学们。
“哎呀,这可不好办呀!”
“怎么会出这么大的错误!这不可能呀!”
大老远的,就听见年级分发各班集体照的聚集地上,正在纷纷地讨论着什么。我们一接近,猫田就拉过班里的同学一问:“发生什么事了?”
“可奇怪了,集体照当时明明是核对无错误呀,可是现在大家发现我们的班别印错啦,两个班的印在一起了,可能是照相馆那么出错了,要负责!”
我们错愕地抽了两张照片出来,发现两个班级的班别上因为错误而印在了一起。我和猫田是理科(4)班,爱思是理科(8)班,照片上面两个班级都是印着理科(48)班。
“这是……池塘搞的鬼吗?”
“三人,终于同班了。”
“太诡异了。”
我们三人哄笑起来,一致认为这可是池塘搞的鬼——原来我们的愿望,全部都变相实现了。是真的,关于何颖雅学姐告诉我的秘密。
“不如我们自己三个人合照吧!”
在猫田的提议下,我们三个人坐在了教室里,搬出了四张椅子,我和爱思坐在中间,猫田坐在最左边,我身边空出来一个位置。
咔嚓,来了一张同教室的合照。
没错,我身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就是为青猫留的……
他是我的哥哥。
也是我的弟弟。
回家后,看见沃野正在收拾床单,却不见青猫的身影。
“哎,青猫呢?”回家后,我问沃野。
“喏,肯定出去玩了呀,等下就会回来。”
“阿野……谢谢你。”
“笨蛋,谢什么。”
“陪伴了我这么久呀,在我生活丧失了所有意志的时候,在我身边一直照顾我。”
“以后我老了你不是也得这样子照顾我嘛。”
“可是女生比较容易意志消沉。”
“以后是老太婆,不是女生了,拜托。”
“你的肠子跟楼梯一样直吗?”我偷笑起来,心里愿望着世界上的感情如果都跟人类的性格一样难以改变,都是矢志不渝的,都是一眼洞悉和看破的,那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会更美好,就会永恒咯。
跟现在一样美好。
“沃野,过去爱思那边帮忙搬桌子!”
“好的!”
一声吆喝,王志文把沃野叫去帮忙搬重物了,只剩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享受着此刻的安谧。
咯噔——
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起身翻找着来源,却在一个格子盒面前停了下来。我吹掉了上面的一层灰,然后掀开了牛皮盖子,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部很久都没有启动过的照相机。
嗒,轻轻一按,仍然没有电了。我抚摸着它,帮它插上了电源,然后在一旁静坐着。
屋里十分安静,只依稀听到窗外小声传来的动静。
我扭头凝视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好像下雨了。
一年前,雨季末。
“哧哧哧。”
电视机电波纷乱的声音。
容器般憋闷的房间里,没有生机的空气让人感到窒息。连续的雨水让我感到力不从心,直到前日出现了大艳阳,才终于停止了前往池塘的脚步,瘫软地躺在了地板上。
胃部又开始灼热,忘记今天是否已经吃过饭,没有青猫在,也懒得准备食物了。
前日艳阳高照,象征雨季正式结束,青猫不会再出现了。
“哧哧哧。”
“叮——”
“欢迎收看天气预报,气象局今日发布消息,今年天气骤变,受温室气体以及雨带下移影响,今日气温发生重大变化。今年气温走高,导致五月底首次出现雨季提前大约一个月的案例。雨季原于前天应该结束,恢复晴朗高温天气,今日气温骤变,午后开始特大暴雨,再次呈现雨季带现象。
这是首例由于气温变化导致雨季现象重复出现的情况,雨季结束后恢复雨季到来,这现象可能导致短时间特大降水,请注意……”
仔细听,紧闭的窗户外面似乎正在下着雨。
我浑身没有力气地躺在地板上,汗水从额头里渗出来,沿着两颊滑落下去。四周仿佛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叩叩叩——
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
“沃野?”
“沃野,你走吧,我不吃,不用给我带了。谢谢你每天给我送饭过来……我……”
一声哽咽,我躺在地板上,眼泪还是安静地流了下来。
“我没事的。”
“沃野?”
闻声没有动静,我艰难地起了身,擦干了眼泪,朝房门走去。我有气无力地打开了门,却发现没有人在。
余光里有东西在晃动……
我低下头,赫然撞见了一只猫咪,它颈脖上有一撮毛发,是青色的。
一年后,加拿大的荆棘岛上。
“姐姐,这是你的猫咪吗?”嘉嘉蹲在我身边,抚摸着猫咪的脑袋,“好可爱哦,好听话的样子。”
“他很调皮捣蛋,才不听话呢,嘉嘉以后要乖乖的。”
“姐姐,它好像听得懂我们的话。”
“嗯,他听得懂哦,按照人类的算法,他的年龄可比你大,你要叫他哥哥的。”
“姐姐,它叫什么名字?”
“他叫青猫。”
“青猫哥哥,嘻嘻。”
“嗯——”
我扭过头摸过嘉嘉的脑袋,眼睛有点湿润,然后又朝猫咪看了一眼:“青猫,这是嘉嘉,我们的妹妹。”
“呜呜呜……”
“嘤嘤嘤……”
“海龟先生和鲸鱼先生,你们不要哭。”
“阿绿,为你感到开心,你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阿绿,我们死去了也没关系,因为你不再需要我们了。”
“海龟先生和鲸鱼先生,我舍不得你们。”
“阿绿,你有更加美好的生活啦。”
“呜呜呜……”
“我会想念你们的,谢谢你们一直以来陪着我。”
十八岁的夏日,我即将搬家,要到一座沿海的城市里去就读大学。无论走到哪,我都要跟青猫生活在一起。
搬家的时候,海龟先生还有鲸鱼先生被我埋在了青春的校园里,他们已经死掉了。这陪我度过了青春期的一个布偶,还有一只水杯。
这一年,城园高校附近的荒地终于卖给了房产商,不久的将来,那里将会建起一座座楼盘。以后,城园高校所在的地段将会越来越繁荣,不再是那个一直需要坐很久的汽车才能到达的鬼地方。
荒地上的那棵百年老树,还是会被砍倒,把它送到哪个木业的制造商里,生产出一批质量上等的家居用品。
杂草们失去了生长的地方,传说中的池塘,被沙石泥土填满。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校园传说,没有学校怪谈,以后的以后,也没有人会再追究曾经的那个地方到底有没有幽灵。
以及那些传说是不是都是真的。
“阿绿,上路咯。我们要带着星星一同前行。”
这个夏日,看着沃野在校门口跨过长腿,仍然朝我咧着嘴笑,高高地向我摆起手,还会觉得恍惚。直到他招呼我过去,拉过我的手,手心的温度传达到了心脏,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些年的质感。
每个雨天到来,雨水扑哧地拍打在我的窗户上,我都会恍惚,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只是我成长的一次旅途呢。
这都是我幻想的吗。
嗒,轻轻一按,相机终于冲上了电。
点开了屏幕,瞳孔里的最后一张照片,成像般烙印在视网膜上。爱思依偎在我的肩膀上,猫田、王志文还有沃野的脸颊只露出了三分之一,我被他们围簇在中间,开心地笑着。那是我前所未有的灿烂的笑。
照片的最前方,有一张做着鬼脸的大大地咧开着嘴的,久违的笑脸。
这张脸跟他离开前的最后那张笑脸,一模一样。
他离开前对我说:“姐姐,我等你回来。”
是青猫。
是真的以猫咪的形态回来,从此再也不用消失的青猫。
原来都是真的。
我的眼眶红起来,浅浅地,就哭了。
“喵。”
外面下雨了,我倚在房门前,微笑地看着跟我说话的猫咪,跟他说了一声——
“青猫,欢迎回来。”
从此,我爱上了雨天。
河鲀颜色体背灰褐,体侧稍带黄褐,并非鲜艳色彩。请换个形容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