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
秦清然锐利的目光停留在桌案上皇上派人送来的奏折里,提起一旁沾满朱砂的笔,并在上面书写着。
霍飞卿在室内一片寂然中悄悄出现在他的身后,虽已近春季,但早春的夜晚仍有凉意袭人,顺手取来一件衣裳为秦清然加上。
肩头和身后的暖意令秦清然的思绪从奏折中抽回,但他没有回首,只是淡淡的问这个被他派去监视国舅家的他,“怎么样了!”
“正如主子预料的一样,有人已经通风报信,相信不久之后国舅家便会有所行动。”就跟他先前所料的一模一样。
搁下笔,望座椅的后背上一靠,显得安稳闲适的他在听到霍飞卿的报告后,心情不错地扬高了一双剑眉。“一会天凌和破天便会带着圣旨去国舅家,而从他们读完圣旨到明日的行刑这一段时间你继续去给我盯着他们,如果有人出现,或有什么人劫法场,你都不要阻止,只要静观其变既可。”
仿佛早就料到明天一切都会像他所说的那般,秦清然毫不犹豫的对霍飞卿如此吩咐道。
“主子,你说事情有变?”可若是这样,他为何又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改变?
从椅背上坐起,秦清然淡淡的一笑,“一场棋局马上便要开始了!”
“棋局?”好端端的他想玩什么棋局?
突然想到白天与他之间的那一段对话,他的神情,让霍飞卿不禁有了联想,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到现在还是摸不清秦清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用说他接下去要所什么事,他都不知道。
霍飞卿走至他的桌案前,对上他的眼,“你想做什么?”
抬首,望向满脸满是严肃神情的霍飞卿,秦清然又是一笑,“下棋啊,还能做什么?”
因为他的笑,一股寒意忽地自霍飞卿的脚底窜上他的背脊。
“啊,对了,飞卿,一会你给我把破天给我盯紧了,”就在秦清然收起他的笑容低首重新看起奏折时,忽想到了什么,又见他启口道。
“盯紧破天?”为他突如其来的命令,飞卿大惑不解。
“你知道我为什么特意让圣上的圣旨中写明了让他和天凌一起去吗?”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只见他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他摇首。
见他摇首,秦清然难得好心的为他解惑,“因为我要得到他的忠心!”
“忠心?”飞卿不解的搔搔头发,可随后他又瞪大了眼,“难道……主子,你以为方才所说的有人会劫法场的人是破天……怎么会,破天岂是一个傻子,明知道劫法场是死罪,他为何要这样做?”
不可能,不说破天在朝中素来便是一人独来独往,从不与其他的大臣有交情,更何况是那个国舅爷,他是哪一根筋打错要去救一干和他毫无关系的人……他不相信破天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去冒这个风险。
“不可能,破天没有任何理由会去帮助国舅一家。”想不通他到底有何理由。
“理由?我想对于时常在监视着他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没有理由呢?”把玩着手中的笔,秦清然脸上的表情显得诡异。
“你是说,就那几个笑容就轻而易举的将破天迷得昏头转向……的女子?”将他的话语细细的咀嚼了一番后,赫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的霍飞卿瞪大了双眼。
老实说,他霍飞卿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像破天那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男人,人家不过就是随便的抛了几个笑容,这小子就不管人家姓谁名谁,家住哪里,是否上有老下有小的,轻易的就将他那一颗心缴械投降了。
“如果说为了她,破天那小子又有何事做不出来?”放下把玩在手中的笔,秦清然偏首看向霍飞卿问道。
“他……一定会做出傻事!”霍飞卿两眉皱成一直线。
他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没有根据,曾经几次经历让他们几个深刻的体会到,别看他平时做事英明神武,深受皇帝赞誉,但一牵扯那一波可以让他身心荡漾的春水,他的脑袋就会装成豆腐渣。
当他得知那一朵曾经被他们几个邻居拿来当饭后的消遣,一直被挂在嘴边的小荷花,是国舅唯一的掌上明珠,当他知道她即将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悲剧时,依然一投栽进那一波春水中无法自拔的他会怎么做?
明知道主子的意思是要他陪着老熊看着国舅一家伏法,他明知道他家主子一旦要做一件事,就决不允许有半点出错,明知道种种,他若是还是做了一个劫法场的人,忤逆了主子要灭国舅一家的意思,他又会受到主子何等的处罚……
想到此,飞卿不禁深深的开始担忧起他那位竹马。
“不行,主子,不能等到明天,让他铸成大错……我要马上去阻止他!”一连串的疑问顿时充满了飞卿的大脑,一时之间,他变得不知所措。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
“站住,!”见他要走,秦清然连忙面无表情的将他喝住,“飞卿你忘了我刚才是怎么吩咐你的了吗?你想坏了我的事?”
“可是……”这样做,主子您不觉得很残忍吗?
见他还有话要说,秦清然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阴沉,同时他的音调更是令霍飞卿不寒而栗,“什么时候开始你变的这么多问了?”
猛然一惊,霍飞卿知道他动怒了,连忙低首补救,“对不起主子,是我多话了,我这就按照你的吩咐去做!”
“哼,最好如此,你下去吧!”扬手一挥,秦清然示意他照他的话去做,但再他转身离去时仍丢下了一句警告,“不要让我知道你做了不属于你本分的事!”
望着霍飞卿咬着牙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去。
在他走后,清然不语地靠在椅内,直视桌案上袅袅上升的熏烟,眼神也变得幽黑阴暗。
如今已经成功的扳倒了国舅,对‘他’,他已经做到了杀鸡敬猴,其它的,得从长计议。
只是,该先找谁下手好呢?
思索了半天后,清然再次提起笔,飞快地在纸笺书写出一串被他挑出来的人名。
由远而近疾来的足音,忽地扰乱了屋内的宁静。
以为是飞卿再次去而复返,放下手中的笔,想起他方才的行为,让秦清然不禁皱起剑眉,这个小子素来不是只会照章行事,不会违背也不会有疑吗?怎么他今日不但执意要向自己刨根问底,竟还敢违背起自己的命令,又再次折回。
而就当他还在思虑时,门随着来人的一把推力,打开了。
而随着房门的开启,一道淡淡清香轻巧巧地渗进房里的空气里,这让秦清然飞快的抬起头。
或许是夜晚,灯光的昏暗让他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但随着她逐渐的走进自己的视线,突然他感到了一阵迷眩。
那是一张似水盈盈的笑靥,望着那一张笑靥不知为何,竟让清然有那么一刻怔忡,眼眸迷失在她那柔柔款款的笑意里。
一阵幽风,轻轻掀起她鬓旁的发,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回过神,但随之他的眼瞳又随着她的发的飘动而缓缓游移,来至她那柔美白皙的容颜上。青烟黛眉、水灵澄眸,令他想起了一株雪中亭立的花儿,淡雅,却是干净灵美得不可方物。
就在他的思绪还深陷在飘漾之时,甜腻腻的纤嗓划破了此刻门里门外的寂静。
“请问你是逍遥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