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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人物春秋(8)

岳飞得知刘豫勾结粘罕,而兀术却厌恶刘豫,可以先施离间之计而后行动。正好军中捉到一个兀术的探子,岳飞佯装认错了人并责备他说:“你不是我军中的张斌吗?我以前派你约定引诱四太子兀术来,你却去后不再回来。我继续派人去通使,齐国已经答应我,今年冬天以联合进犯长江为名,把四太子诱至清河。你拿着我的书信竟然没有送到,为何背叛我?”探子希望暂缓处死他,就假装服罪。岳飞又写蜡书一封,写着与刘豫合谋诛杀兀术的事情,然后对探子说:“我今天饶恕你。”再次把他派回齐国,询问举兵起事的日期,割开探子的大腿把腊丸书藏在里面,警告他万勿泄密。探子回去,把蜡书交给兀术,兀术大吃一惊,火速报告了金朝国主,于是废掉了刘豫。岳飞上奏说:“应该乘刘豫被废之际,捣其不备,长驱直入以攻取中原。”朝廷没有答复。

绍兴八年,岳飞率军回到鄂州。王庶在江、淮地区巡视军队,岳飞写信给王庶说:“今年如果不举兵北伐,我就交还符节辞职赴闲。”王庶极其赞赏。秋天,奉诏去皇帝驻在的地方,命令他去资善堂参见皇太子。岳飞退下去后高兴地说:“国家终于得到主人啦,中兴基业,难道从此有了开端吗?”正好金国派遣使臣来将要归还河南地区,岳飞说:“金人不可信任,和好不可以依恃,宰相谋划国家大事不妥当,恐怕要让后人耻笑。”秦桧因此怀恨在心。

绍兴九年,因为河南回归,朝廷大赦天下。岳飞上表致谢,其中寓含了不应该与金国和议的意思,文中有“唾手收复燕云,复仇报答国家”之语。朝廷授予岳飞开府仪同三司,岳飞极力推辞,说:“现在的天下之事,应该感到危急而不可以感到安全;应该感到担忧而不可以庆贺;应该训练军队整饬士大夫,谨慎地防备不测事件发生,而不可以论功行赏,让敌人取笑。”皇帝三次下诏他都不接受,皇帝好言嘉勉,岳飞才接受。正赶上朝廷派遣赵士前往拜谒先皇诸陵,岳飞请求派轻骑兵随从使臣洒扫先皇陵寝,实际上是想观察敌军的虚实以制定讨伐的计划。又上奏说:“金人没事请求议和,此中必有肘腋之患,名义上是把土地归还给我们,实际上是寄放在我们这里罢了。”秦桧对皇帝说制止岳飞的行动。

绍兴十年,金军攻打拱州、亳州,刘锜向朝廷告急,皇帝令岳飞火速增援,岳飞派遣张宪、姚政率兵前往。皇帝赐给岳飞的亲笔信中说:“同金兵作战的措施及方略,一并委托给你,我不进行遥控”。于是岳飞遣诸人,分别经营攻略西京、汝州、郑州、颍昌、陈州、曹州、光州、蔡州诸郡;又命令梁兴渡过黄河,联络集合忠义社,攻取河东、河北各州县。又派部队去东面援救刘锜,西面援救郭浩,自己率大军准备长驱直入以雄视中原。将要出发时,岳飞秘密上奏说:“先立太子以安定人心,然后请皇上不要经常居住在一地,以此来表示没有忘记复仇的决心。”皇帝得到这个奏章,大力褒奖他的忠心,任命岳飞为少保,河南府路、陕西、河东北路招讨使,不久改任河南、北诸路招讨使。不久,岳飞所派遣的诸将相继传来捷报。大部队驻守颍昌,部下众将分路出兵作战,岳飞自己率领轻装骑兵驻扎郾城,锐气十足。

兀术恐惧,会见龙虎大王商议,认为宋军其他各位统帅容易对付,只有岳飞锐不可当,打算引诱岳飞的部队来,集中兵力决一死战。朝廷内外听说此事,震惊不已,皇帝诏令岳飞慎重行事保全自己。岳飞说:“金人的伎俩已经穷尽了。”于是天天出兵挑战,并且大骂金军。兀术十分恼怒,联合龙虎大王、盖天大王与韩常的部队直逼郾城。岳飞派遣儿子岳云率领骑兵直冲入敌阵,告诫他说:“打不赢,杀你的头!”激战数十个回合,杀得贼尸遍野。

以前,兀术训练了一支精锐部队,都穿着重甲,用牛皮绳贯串起来,三人为一组,号称“拐子马”,宋军抵挡不住。这次战役,兀术调动了1.5万名拐子马骑兵前来。岳飞下令步兵手持麻札刀冲入敌阵,不要抬头仰视,只管砍马蹄。拐子马都是连在一起的,只要一匹马倒地,其它两匹马就无法前进,宋军奋力攻击,于是大败金军。兀术大哭道:“自从海上起兵以来,全都是靠它取胜,今天算完了!”兀术增加兵力又来,岳飞部将王刚率50名骑兵侦察敌情时与敌军相遇,王刚奋力斩杀了敌军将领。岳飞当时正出来视察作战地形,望见黄尘铺天遮地,亲率40名骑兵突入敌群战斗,打败了这股援军。

正当郾城再次取胜的时候,岳飞对岳云说:“金兵屡战屡败,必然要回军进攻颍昌,你应该迅速去支援王贵。”不久兀术果然赶来,王贵率领游奕军,岳云率领背嵬军与金军大战于城西。岳云指挥800名骑兵冲到阵前与金兵决战,步兵在左右两翼展开队形跟在骑兵后面前进,杀死兀术的女婿夏金吾、副统军粘罕索孛堇,兀术逃去。

梁兴会合太行山的忠义民兵及两河地区的豪杰之士等,屡次与金军交战都取得大捷,极大地震动了中原地区。岳飞上奏说:“梁兴等人北渡黄河,人心都愿意回归朝廷。金兵屡败,兀术等人都下令军中老少返回北方,眼下正是大宋中兴的好机会。”岳飞进军朱仙镇,距离汴京只有45里,与兀术对峙结阵,岳飞派骁将率背嵬骑兵500人奋勇冲击,大破兀术军,兀术逃回汴京。岳飞通知陵台令巡行察看先帝诸陵,进行修葺整治。

此前,绍兴五年,岳飞派遣梁兴等人广布朝廷恩德,招抚结纳两河地区的豪杰,山寨寨主韦铨、孙谋等人收拢兵力固守堡垒,等待官军前来,李通、胡清、李宝、李兴、张恩、孙琪等人率部众归附。金人的动态,山川的险要,一时都掌握了确实情报。所有磁、相、开德、泽、潞、晋、绛、汾、隰等地区,都约定日期共同起兵,与官军相会合。他们所打的旗帜以“岳”字为号,父老百姓们争相拉着车牵着牛,载运干粮送给义军,头上顶着烧香盆子来迎候的人,充满了道路。从燕京以南,金国的号令难以实行,兀术打算强行征兵来抵挡岳飞,河北之地没有一个人听从他。兀术叹息说:“自我朝兴在北方兴起以来,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挫败。”金军大帅乌陵思谋一向号称凶狠狡诈,这时也无法控制他的部下,只能劝告说:“不要轻举妄动,等岳家军来了就出降。”金军统制王镇、统领崔庆、将官李凯、崔虎、华旺等人都率所部投降,以至于禁卫龙虎大王的属下忔查千户高勇之流,都秘密地接受了岳飞的旗帜和文告,从北方前来归降。金国将军韩常打算率5万部众前来内地归附。岳飞大喜,对部下们说:“直抵黄龙府,我和诸位开怀畅饮!”

正当渡河指日可待之时,秦桧却打算划淮河以北地区放弃,示意谏官奏请皇帝下令各部队班师。岳飞上奏说:“金军的锐气已挫,辎重尽失,急忙逃向黄河北渡,豪杰之士闻风响应,我军士兵正待为国效命,这样的时机不会再来,机会万难轻易失去。”秦桧知道岳飞的志向坚定不可使他改变,就先请求皇帝下令张俊、杨沂中等人撤回军队,然后说岳飞孤军深入不能久留,请求皇帝诏令岳飞班师。一天连下十二道金字牌,岳飞愤慨惋惜地流下眼泪,朝着东方拜了两拜说:“十年的努力,废弃于一旦。”岳飞下令班师,百姓们拦马放声大哭,诉说道:“我们头顶香盆,运送粮草来迎接官军,金人都知道。相公这一走,我们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了。”岳飞也悲哀地流下眼泪,取出皇帝的诏令给大家看并说:“我不能擅自留下。”哭声震动了田野,岳飞留了5天以等待百姓们内迁,跟随他一起南迁的百姓如同赶集的人一样众多,岳飞立即奏请皇帝拨汉水上游六郡的空闲农田安置这些百姓。

正当兀术弃守汴京北撤时,书生扣住他的马缰绳说:“太子不要走,岳少保即将退兵了。”兀术说:“岳少保用500名骑兵打败我的10万人马,京城上下日夜盼望他到来,怎么说可以守得住呢?”书生说:“自古以来没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在外立功的事,岳少保尚且不免,还想立功吗?”兀术醒悟,于是留驻汴京。岳飞率军撤回后,原来收复的各州县,马上又重新丧失了。岳飞极力请求解除自己的兵权,皇帝不同意,岳飞从庐山入朝晋见皇帝,皇帝慰问他,岳飞拜谢。

绍兴十一年,探子来报金兵分路渡过淮河,岳飞请求集中各位元帅的部队破敌。兀术、韩常与龙虎大王迅速赶到了庐州,皇帝催促岳飞策应增援,总共写了17封信。岳飞策算金人倾全国兵力南下进犯,其巢穴必然空虚,如果长驱直入到汴京、洛阳以捣毁敌人巢穴,金军一定是疲于奔命地赶回援救,可以坐待敌军疲惫。当时岳飞正苦于患风寒咳嗽,竭力支撑抱病而行。又担心皇帝急于打退敌人,于是上奏说:“我如果领兵直捣敌军的空虚地区,势必能取得胜利,假如因为敌人正在近处而没有时间去考虑长远的计划,那就请求陛下亲自到蕲州、黄州,以商议攻守事宜。”皇帝接到此奏大喜,赐给岳飞书信说:“你正苦于风寒之疾,却仍然领兵前行,为了国家而忘却自身,谁能比得上你呢?”岳飞率军进至庐州,金兵望风而逃。岳飞把部队撤回舒州等待命令,皇帝又赐给岳飞书信,认为岳飞小心恭谨、不擅自进退是得体的。兀术攻破濠州,张俊所部驻扎在黄连镇,不敢前进;杨沂中所部中埋伏而战败,皇帝命令岳飞救援他。金人听说岳飞到了,又逃走了。

当时议和之事已定,秦桧担心岳飞反对自己,于是秘密上奏皇帝召还三位大将论功行赏。韩世忠、张俊已经赶到,岳飞一个人后到,秦桧又采用参政王次翁的计策,等待岳飞等了六七天。岳飞来到之后,被任命为枢密副使,位在参知政事之上,岳飞坚决请求交还兵权。五月,皇帝诏令岳飞同张俊前往楚州布置边防,会合韩世忠部队还军驻守镇江。

岳飞从小校提拔起来,屡立赫赫战功,韩世忠、张俊不服气。岳飞委屈自己,凡事均居于他们之下,年轻气盛的人劝告岳飞不要过于谦卑退让。金兵进攻淮西,这是张俊分守的防地,张俊始终不敢有所行动,部队终于没有立功。岳飞接到命令立即行动,于是解庐州之围,皇帝任命岳飞为两镇节度使,张俊愈到耻辱。杨么被平定后,岳飞赠送给张俊、韩世忠每人一艘楼船,船上各种武器毕备,韩世忠非常高兴,张俊却忌恨岳飞。淮西之役,张俊以前方缺粮吓唬岳飞,岳飞并没有因此停止前进,皇帝赐书褒奖,其中有:“转运粮饷遇到艰难险阻,你却义无返顾”这样的话,张俊怀疑岳飞对皇上泄漏了自己的话,回到朝廷,反而说岳飞逗留不进,却以缺乏粮饷为借口。去视察韩世忠的部队时,张俊知道韩世忠触犯了秦桧,便打算与岳飞一起瓜分韩世忠的背嵬军,岳飞顾全大义不肯这样做,张俊大为不高兴。等到和岳飞同行至楚州城,张俊想修缮城墙来作御敌准备,岳飞说:“应当努力地谋取收复失地,岂可作退保自守的打算?”张俊色变。

正好韩世忠的军吏景著对总领胡纺说:“两位枢密使如果瓜分了韩世忠的部队,恐怕要发生事变。”胡纺把他的话上报了朝廷,秦桧逮捕景著投入大理寺,准备以此事煽动谣言诬陷韩世忠。岳飞急忙写信给韩世忠告以秦桧用心所在,韩世忠面见皇帝自己讲明了事情的缘由。张俊从此对岳飞极为不满,于是首次提出岳飞倡议放弃山阳,并且秘密地把岳飞报信给韩世忠这件事告诉了秦桧,秦桧大怒。

当初,秦桧排挤赵鼎,岳飞常常为此对宾客叹息,又把收复中原失地当作自任,不肯附和议和的主张。阅读秦桧的奏章,读到“德行没有常师,主张为善就可以为师”的话时,忿忿地说:“君臣这个大伦常,根源在于天性,身为大臣能忍心当面欺骗他的皇帝吗?”兀术给秦桧的信中说:“你早晚都在请求议和,然而岳飞却正在图谋进取河北,必须杀掉岳飞,才议和。”秦桧也认为岳飞不死,终究会阻碍议和,自己也必然受祸,所以极力图谋杀死岳飞。因为谏议大夫万俟卨与岳飞有怨仇,就指使万俟卨弹劾岳飞,又示意中丞何铸、侍御史罗汝楫接连上奏章弹劾岳飞,大概意思是说:“今年春天金人进攻淮西,岳飞进军舒州、蕲州不再前进,近来他与张俊驻守于淮河岸边,又打算放弃山阳而不去防守。”岳飞几次上奏章请求罢免自己的枢密副使的职务,不久交还两镇节度使的符节,充任万寿观使、奉朝请。秦桧的意图还未全部得逞,又指示张俊威逼王贵、诱使王俊诬告张宪策划把兵权还给岳飞。

秦桧派使者逮捕岳飞父子来证实张宪的事情,使者到时,岳飞笑着说:“皇天后土,可鉴我心。”开始命令何铸审讯岳飞,岳飞撕开衣裳把后背给何铸看,上面有“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深深地刺入皮肤的纹理之中。没多久查明实在没有佐证,何铸判岳飞无辜。泰桧改命万俟卨审理。万俟卨诬陷说:岳飞写信给张宪,命令张宪谎报军情以震动朝廷视听,而且岳云写信给张宪,要张宪采取措施使岳飞回到军中;并且说这些信已经焚毁。

岳飞被囚禁两个月,找不到他有罪的证据。有人教万俟卨以御史台奏章所指责的淮西一事为证言,万俟卨高兴地告诉秦桧,查抄登记岳飞的家产,拿走了当时皇帝给岳飞的亲笔信藏起来消除不利于审讯的字迹。又逼迫孙革等人证明岳飞接受诏令后仍然逗留不前,命令评事元龟年将岳飞在淮西的行军日程混杂排定,以附会岳飞之案。年底,此案仍无法成立,秦桧亲手写了一张小纸条交给狱官,立即报告岳飞死亡了,时年39岁。岳云被斩首示众。登记并没收岳飞的家产,迫令他全家迁往岭南。岳飞的幕僚于鹏等六人也坐罪。

岳飞关在狱中时,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大理卿薛仁辅都说岳飞无罪,万俟卨全把他们弹劾赶走。宗正卿赵士请求用全家100口人的性命担保岳飞,万俟卨也弹劾他,被放逐到建州而死。平民刘允升上书朝廷申诉岳飞冤枉,被关进大理寺后死去。凡是附会参与并促成岳飞冤狱的人,都不同等级地升了官职。

岳飞一案将要上报,韩世忠愤愤不平,他来到秦桧处质问有无真实凭据,秦桧说:“岳飞的儿子岳云写信给张宪这件事虽然还不太明确,但这件事或许有。”世忠说:“‘或许有’三个字,怎能使天下信服?”当时洪皓正在金国,派人把一封蜡丸信飞驰奏报皇帝,信中说金人所畏服者只有岳飞,以至称呼他为岳爷爷,金国的各大首领听说岳飞死讯,互相庆贺。

岳飞侍奉双亲非常孝顺,母亲留在河北,岳飞派人寻找访求,迎接老人家南归。他母亲有顽症,药物补品等事岳飞必定要亲手调理。母亲去世,岳飞三天滴水未沾。家中没有姬妾服侍。吴玠一向佩服岳飞,愿意与他结为好友,送他一位有名的美女。岳飞说:“皇上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处理公务,很晚才吃饭,现在哪里是大将享受安乐的时候?”推却不受,吴玠由此更加尊敬佩服他。岳飞年轻时喜欢喝酒,皇帝告诫他说:“你将来打到河朔地区,就可以喝了。”于是戒酒不再喝了。皇帝当初为岳飞建造府宅,岳飞辞谢说:“敌寇没有消灭,要家干什么?”有人问天下何时能太平,岳飞说:“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天下才能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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