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和陈小姐……那个……之前总得先有点经验吧?要不然……到时候连门都找不到,可就无趣了。哥是过来人,女人对她们的第一次可是很在意的喔!嘿嘿……”顾云卿凑在阿天耳边轻声说道。
阿天扭过脸来看了看顾云卿,点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大哥,我懂了,你使坏……你在使坏……你别以为小弟糊涂,我知道,你也想着婠妹呢!我要是今天听了你的话,你转身就会去告诉婠妹……哈哈哈……我不上你的当……哈哈哈……”
“哼!笑话!兰婠那丫头男不男女不女的,我才没这胃口呢!也就你这童子鸡,当她个宝。”心中打算被阿天一语道破,顾云卿又恼又怒,拉下脸来。
“男不男女不女的?哈哈……大哥,那是在你面前……”阿天见他变脸,却一点也不在意,继续哈哈笑道,“我家婠妹和我独处时,那真个是柔情似水,体贴入微……啧啧,普天下没有谁比她更像个女人的了。”
阿天这话字字句句就像利箭一样射向顾云卿,他已经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视阿天道:“二弟,今日我可是一片好意,你当着不给我这个面子?”
阿天收起笑容,平静地注视着他,轻轻的语气坚定地说了句:“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其他嘛……恕难从命!”
四目相视,互不退让。
阿天用兰婠来刺激顾云卿,除了戏弄的成分外,就是想激怒他,从而探知他今天这么做的真实想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云卿今日之所为,必有所图。从到现在的情形来看,他分明是想引诱自己坠入烟花世界而不拔。但他图的是什么?难道是图自己的那处小院,想让自己身败名裂,从而把自己赶出顾家,据小院为己有?可自己身未立名不显,一个区区十六岁的少年,即便身败名裂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真要是闹大了,究其原因,也是他这个堂兄引诱的,族中的老人们不见得就会让他如愿。更何况,在撷芳楼这种地方梳拢一个清倌人,即便不是什么头等货,也绝不是个小数。他这般讨好,这般大费周章,除非他傻,否则明显不合情理。
阿天糊涂了,他想不明白。
阿天确实该弄不明白,饶他精得跟猴一样,但不知底细又有何用?
关键还在于那本怀素的《千字文》贴上。自从顾云卿中秋夜听他娘说了这事后,此贴就成了他心中和兰婠并重的两样东西。阿天大闹厅堂过后,他们母子表面上自认倒霉,好像没什么动作,其实暗地里,他们一直再商议,如何来对付阿天,既要赶他出门也要夺得字帖。
想来想去,再三商量,母子二人就想出了这么条计策。引阿天到青楼,让他落入进女色的陷阱中。按他们的想法,阿天是个未经人事的稚儿,一旦识得此味,自然难以自拔。这青楼是销金窟,岂是阿天这儿穷小子所能花费得了得。当他欲罢不能之时,由顾云卿出面,介绍几个放高利贷的人给他,让他欠下个一屁股的债,再以次来要挟淑娘,到时候还怕她不把《千字文》乖乖地交出来?
为此,顾大奶奶不但咬着牙齿,拿出了百两纹银交给儿子,还绞尽了脑汁,和儿子一起分析阿天的心理,探讨他应该喜欢怎样的女人。最终他们认为“有其父必有其子”,淑娘遇到顾一凡时是个清倌人,他们便也特意挑了小云这么个清倌人来诱惑阿天。
他们这条计不可谓不毒,也不可谓不妙,考虑得也算周全,可惜的是遇上了阿天这么个怪胎,也就注定了难以成功。
此刻的顾云卿在后悔,他倒不是后悔如此用计,他后悔的是不该找小云。或许对付这么个童子鸡,用个风骚点的姐儿更有效果。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看着阿天那似笑非笑得意洋洋的脸,他恨不得把满桌的酒菜全部掀将上去。可为了字帖,也为了不前功尽弃,他还得忍。
举杯相邀,一饮而尽,以酒遮脸,顾云卿呵呵一笑:“二弟坐怀不乱,愚兄佩服!”
“非是不乱,只是未到时候。”阿天同样饮干杯中酒,报以哈哈一笑。
顾云卿扫了一眼已经和两个粉头黏糊在一起的周小四刘老二,重重地咳嗽一声:“二位,别尽顾着风流啊,今日请你们来,可是让你们来好好陪陪我家二弟的。”
刘老二周小四一听,一个恋恋不舍地把手从粉头的怀中探出,一个万分不愿地把嘴从粉头的唇边移开,分别拿起酒杯来向阿天敬酒。
顾云卿又不满地瞪了小云一眼:“好了,你也别唱了,来伺候二少爷饮酒。”
小云怯怯地看了阿天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赶紧放下琵琶,坐到阿天的身边,替他斟酒布菜。
接下来,顾云卿用眼神指使着刘周二人包括那几个粉头,变着法儿开始轮番灌阿天的酒。而他自己则阴笑着在一旁冷眼而管。双手却也没闲着,使着劲地在身边的粉头周身上下又捏又搓,把一腔的嫉恨全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可怜了这个姐儿,到了明天,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疼痛不说,还被好几个客人退了货,气得她把顾云卿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阿天一边和他们周旋着,一边暗暗猜度:他们这般敬酒想干什么?难道仅仅想让自己酒后乱性吗?
阿天是不知道这两个所谓的“刘二公子”、“周四少爷”的真实身份,否则他猜多不要猜就会明白了。
自明代中叶以后,在经济富庶的江南地区,尤其是苏州、松江二府,出现了一大批专职替人报私仇的社会闲散人员。他们皆系无家恶少,东奔西趁之徒。这些不良之徒,结党成群,欺弱暴寡,势不可挡。这些无赖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名震江南的“打手”,又称“青手”,而打手的组织称“打行”。
“打行”起源兴盛于苏州,后来在嘉靖年间的应天巡抚翁大力的严厉打击下,势力渐损,逐步转移到了松江、嘉兴一带。但苏州的打行和打手并没有被彻底铲除,只不过行事没那么嚣张罢了。
而此刻和阿天同桌吃饭的这刘周二人,虽然姓氏不假,按他们的身世也当得起“公子”“少爷”的称谓,但家道早已破落,其实就是“打行”中的青手。
(晚上得出去吃饭,零点前的一章不一定来得及,但最晚也会补上。请书友们见谅。)